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白髮魔女傳 | 上頁 下頁
一四一


  就在這剎那之間,緊接著又是一聲尖叫,隨著「咕咚」一聲,有人翻身倒地。原來是卓一航飛身往救,一招達摩劍式中的「一葦渡江」,將那人右掌洞穿,可是因他急於救人,飛撞過去,肩頭替何綠華受了一抓,祗覺火辣辣般作痛。

  霍元仲叫道:「受傷了麼?」那使判官筆的悶聲不響,背起同伴,回身便跑,霍元仲叫道:「卓一航,你若不怕別人報這一劍之仇,咱們風砂鐵堡再見!」卓一航連聲冷笑,按劍不追。

  何綠華問道:「大哥,你被他的鬼手抓著了?」卓一航道:「沒有什麼,咱們回去。」何綠華道:「你認識他們的嗎,他們既說是試招,為何這樣狠毒?」卓一航道:「我祗認識那使皮帶的人是霍元仲。」何綠華道:「嗯,霍元仲,他和我爹爹有過一段樑子,我看我的爹爹一定是被他們暗算了。」

  卓一航詫異問道:「什麼樑子,我倒沒聽白石師叔說過。」何綠華道:「我也是到了塞外之後,才聽他說起的。據爹爹說,三十年前霍元仲曾和他談論武功,不服武當劍法是天下第一,爹爹就和他比試,三十招之內,便將他刺了一劍,問他服了沒有?那霍元仲也硬,閉口不答,我爹爹又刺了他一劍,一直迫他說出服了,這才干休。」

  卓一航嘆道:「師叔少年之時,氣也太盛了。」其實白石道人老了,脾氣也還未改。何綠華道:「是呀,這件事我爹爹是做得有點過分了。所以他這次和我遠來塞外,就對我說,塞外並無高手,祗是要提防個霍元仲,恐防他報三十年前兩劍之仇。」

  卓一航道:「憑霍元仲的武功,他現在最多也不過與你爹打個平手。你爹爹諒不至於受他暗算,祗恐這裏面還牽涉有人。」何綠華道:「是呀,霍元仲剛才不是說什麼風砂鐵堡,又說什麼請帖嗎?難道他另有同黨,趁這空檔到咱們帳篷中送帖子了!咱們倒不可不防。」

  說話之間,兩人已回到帳篷外面,卓一航打燃火石,以劍挑開帳篷,往裏一照,但見殘火已滅,帳中空無一人。何綠華進去加了一些原來是準備給駱駝吃的枯草,撥起火苗,納悶道:「霍元仲胡說八道,那裏有什麼請帖?」卓一航眼利,一眼瞥見剛才給自己甩在地下的飛刀,刀尖上穿著一張紙條,急忙拾起,道:「哦,請帖原來在這裏。」

  飛刀送帖,在江湖上倒是常有的事,用意不在傷人,因之不能算是偷襲。卓一航取下字條,笑道:「我還道霍元仲這老頭怎會做那下流的勾當,祗是他也是有身份的人,我且看他肯替什麼人送帖?」何綠華湊過去看,祗見字條上寫道:「久聞武當派稱霸中原,祗惜萬里關山,無緣請教,今貴掌門既遠遊邊鄙,豈可不稍盡地主之誼,七夕之期,堡中候教。風砂堡堡主敬約。」

  卓一航皺眉道:「一定是霍元仲這廝饒舌,到處說我是武當派的掌門,以致引出這種麻煩。我那還有心情在武林爭雄呵!」何綠華道:「為了我的爹爹,你不想爭雄,也要爭一下了。」卓一航道:「那些哈薩克人說你爹爹和一群喇嘛同走,未必就是在風砂堡中。」

  何綠華道:「這也是條線索。」卓一航道:「話雖如此,風砂堡到底座落何方,我們也不知道。」肩頭傷處,微微作痛,何綠華見他皺眉,急忙取出金創藥,道:「大哥,咱們先敷了藥再說吧。」卓一航道:「嗯,給我。」背轉了面,撕開肩上的衣裳,自己敷藥。何綠華天真爛漫,平日不拘痕跡。卓一航和她相處,時時提心吊膽,怕玉羅剎出現,引起誤解,所以總避免和她肌膚相接,見她想替自己敷藥,急忙自己動手。

  何綠華心中暗笑,想道:「虧他還是掌門呢?這樣忸怩作態。」帳篷外忽然又有腳步聲響,駱駝又嘶鳴起來。

  卓一航摔下藥膏,拔劍喝道:「誰?」帳篷開處,先前那兩個漢人又走了回來,道:「卓相公,我們向你請罪來了!」何綠華怒道:「你們弄什麼玄虛,我看你們是霍元仲的一黨。」那兩人道:「姑娘你猜對了,但你們也猜錯了。呀喲,你受了傷了,這是毒砂掌之傷,在這邊荒大漠,如何救治?」

  卓一航見傷口麻癢,已在懷疑,聽他們叫嚷,一笑道:「果然是金老怪所傳的毒掌。」那兩人道:「卓相公既知他的來歷,還不及早想法救治?」卓一航淡淡一笑道:「就是再候十二個時辰,讓它發作,我也還能救治。毒砂掌有什麼了不起,用得著這麼著急?你們且說,你們要向我請什麼罪?」

  何綠華見說是毒砂掌,卻變了顏色,原來武當派傳有秘方,擅醫毒砂掌,可是卻要燒十大鍋熱水,利用水蒸氣的勢力將體內的毒迫出來,這樣配合解藥,才能見效。在這沙漠,滴水如金,駱駝的水囊僅足供數日之用,如何能燒那十大鍋熱水?

  卓一航卻絲毫不以為意,催那兩人快說。那兩人道:「我們是風砂堡的堡丁。」卓一航道:「嗯,我剛剛收到你們堡主的請帖。」那兩人道:「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何綠華迫不及待,搶著問道:「你們的堡主姓什名誰?他為什麼要約我的大哥比武?」

  面前的那人答道:「我們的堡主叫成章五,他本來是從關內來的。」

  卓一航道:「沒聽過這個名字。」

  那人笑道:「他來了幾十年了。卓相公的師叔也許知道。他以前也在淮南開設香堂,販運私鹽,後來被官軍迫得緊要,無處立足,帶了些兄弟逃到塞外來,也快三十年了,當年的兄弟剩下的也有限了,他才在塞外定居。我們的父親就是跟他逃來的。撤馬拉罕沙漠的邊緣,有一片水草富饒之地,牧民怕風砂侵襲,不敢到那邊牧羊。他卻在那裏建起莊堡,主堡用鐵建成塔形,不怕風砂,因此就叫做風砂堡,外人也稱為風砂鐵堡。幾十年來,他率領我們這一群漢人在那裏墾荒畜牧,日子倒還過得去。」

  卓一航道:「那很不錯嘛,好好的日子他不過,為何又要找我生事?」

  那人道:「可是他烈士暮年,壯心未已。前幾年,中原來了一個白髮魔女,塞外各族英雄,不論胡漢,有名的幾乎都受過她的折辱。我們因在沙漠之邊,同時堡主歸隱已久,僥倖她沒來過。可是受過她折辱的人,有人知道我們堡主是個有本領之人,就曾邀過他出山,要除掉那個魔女,我們的堡主一直也沒有答應。」

  何綠華叫道:「又是白髮魔女!我告訴你們,白髮魔女是我們武當派的仇人,你們的堡主為何反而找到我們武當派的頭上?」那人笑道:「我們堡主已經知道,白髮魔女又叫做玉羅剎,卓相公就是因她才會到塞外來的!」

  卓一航面上一紅,道:「你們的堡主是因她而連及我嗎?」

  那人道:「也不儘是如此。今年春天,霍元仲來到堡中,勸我們堡主重立香堂,稱雄塞外。西藏天龍派的人更願幫我們堡主在塞外稱王。聽說因為天龍派的人曾被卓相公所殺,又被哈薩克人驅逐,所以天龍派教主願助喀達爾族的酋長和我們堡主合作,在沙漠草原之上,據地封王。同時天龍派的人也曾吃過白髮魔女的虧,因此,天龍上人也願與草原沙漠英雄豪傑,聯手抗她。」

  卓一航吃了一驚,道:「如此說來,豈不是變成了西藏回疆兩地的好手都來對付我們了。」那人道:「是呀,我們的堡主還怕敵不過白髮魔女,所以到處邀集好手,我們就是他派到北疆去請人的。」卓一航道:「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麼又來告訴於我?」

  那人道:「我們日子過得不錯,我們也不願堡主大動干戈,聽說那白髮魔女十分厲害,若然兩敗俱傷,如何是好?而且卓相公為人如此之好,明知我們想偷駱駝,也願收容,我們又怎忍相公赴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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