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白髮魔女傳 | 上頁 下頁 |
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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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揚苦笑一聲,道:「龍兄,你也知道我年將半百,祗有一個兒子,實在想念得緊。」龍嘯雲又哼了一聲。李天揚道:「龍兄這麼多年來,可有見過拙荊麼?」龍嘯雲道:「我見過一次綺霞,可沒有見過你的夫人,怎麼樣?」李天揚強抑怒氣,道:「我知道你和綺霞交情很是不錯,所以你至今未娶。」 龍嘯雲怒道:「我娶與不娶與你何干?你少亂嚼舌頭。」李天揚強笑道:「龍兄想到那兒去了?請恕兄弟不會說話。我祗是為了思念兒子,所以想問龍兄一聲,知不知道申兒的消息。」 龍嘯雲道:「我不想你的兒子知道有你這麼一個父親。」李天揚忍受不住,大聲說道:「你是申兒的什麼人,你憑什麼教他不認父親?你敢離間我的家人骨肉。」龍嘯雲祗是冷笑說了一聲:「何必我來離間。」之後就閉口不答,任由他罵。李天揚咆哮一陣,重把龍嘯雲上了鐐銬,又叫人將他鎖回監房。 李天揚把龍嘯雲押回監房之後,想了一會,又叫人將何萼華提了上來。關上房門,細聲說道:「你知道我是你的姑丈麼?」 何萼華抿嘴說道:「聽說姑姑有過你這麼一個丈夫。」李天揚又好氣又好笑,道:「你和申時認識嗎?」何萼華道:「我們自小一同玩耍,有何不識?」李天揚喜道:「申兒可有問起過他的父親麼?」何萼華道:「我姑姑對他說,他父親是個壞人,自幼把他拋棄,所以他從來沒有問過他的父親。」 李天揚默然不語,過了許久,才道:「好,你進我的書房坐一會兒。」脫了她的鐐銬,帶她進內書房,給她泡了一杯龍井,又遞給她一包蜜棗,道:「你坐一會,我就回來。」何萼華道:「這裏比監房舒服多了。」李天揚苦笑一聲,反手關上房門。 過了一陣,李天揚又把李申時提了上來,叫他坐下。看了一陣,越看越覺得他和自己相像,悔恨交迸,將他鐐銬解下,撫摸他的肩頭,道:「嗯,你受傷了?」李申時在混戰中曾被刀鋒刮破肩頭皮肉,受了一點輕傷,李天揚看在眼內,痛在心頭,心道:若然他真是申兒,祗怕更恨我了。李申時這時十分惶惑,眼珠轉來轉去,似在思索什麼難解的問題。過了許久,忽道:「我犯了什麼罪名?你們要將我關進牢獄?」 李天揚道:「因為有人疑心你們是熊廷弼的黨羽。」李申時道:「熊廷弼是個抗敵英雄,我雖然年小,也到處聽得有人讚他。莫說我們夠不上是他黨羽,就算是他黨羽,也絕不是什麼罪!」李天揚又苦笑道,「這個你們年輕人弄不明白。」李申時昂頭說道:「我說你這位大人才不明白!」 李天揚心頭一震,垂首不語。過了一陣,抬起了頭,盯著李申時的眼睛問道:「何萼華這小姑娘是你的什麼人?」李申時道:「是我的表妹,你管這個幹嘛?」 李天揚又慚又喜,倏的起來,取了一面銅鏡,遞給李申時道:「你照照鏡子!」李申時一陣顫慄,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李天揚道:「你照照鏡子,看你的相貌是不是與我相似?」李申時使勁一摔,將銅鏡摔在地上,裂成幾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李天揚手足無措,道:「你,你這是怎麼啦?」上前一把將他抱住,在他耳邊說道:「申兒,我是你的父親那!」 李申時在懷中掙脫出來,李天揚道:「怎麼你不認爸爸?」李申時道:「媽說,我的爹早已死了!」李天揚道:「父子豈有冒認之理?你不信我是你的爹麼?」李申時道:「我的爹絕不會忠奸不分,善惡不明,更絕不會叫人捉他的兒子,傷他的兒子!」 李天揚心中大疼,驟然醒悟,拉著兒子的手,毅然說道:「申兒,你的父親果然是已經死了!」李申時愕然看他,李天揚道:「你聽過兩句古話麼:過去種種,比如昨日死;現在種種,比如今日生。」李申時點了點頭,李天揚道:「所以你的父親死過去又重生了。他明日一早,就將你送回嵩山,見你母親。從此再也不做撈什子的官了。」李申時一喜。抹了眼淚,道:「真的!」李天揚流下眼淚,道:「申兒,你還不信我麼?」李申時低低叫了一聲:「爸爸!」 李天揚露出笑容,問道:「你這麼多年來在什麼地方?」李申時道:「在峨嵋山和我的師父在一起。」李天揚道:「誰是你的師父?」李申時道:「就是今天在秘魔崖下被你們捉著的那位龍伯伯。」李天揚道:「哦,原來是他!」李申時道:「你們是認識的?」李天揚道:「嗯,是老朋友啦!」在房間裏踱來踱去。李申時道:「那好極啦!龍伯伯對我非常之好。還有華妹和那位李封,請你將他們也一併放了。」 李天揚道:「好,一切聽你的話。」開門叫人進來,叫他們將龍嘯雲和李封一併提上。李申時待他父親再關上房門回過頭時,一把將他抱著,道:「咱們這趟回去,見著媽媽,一家人再也不要分開了。」父子倆相視而笑,眼睛裏有亮晶晶的淚光。 再說鐵飛龍和玉羅剎第二天晚上,帶了金獨異在秘魔崖下等候紅花鬼母,玉羅剎道:「白石這賊道我實在氣他不過,等會救了他的女兒,你將她送回去吧。」鐵飛龍說道:「還是你送去的好。」過了一陣,月亮已到了中天,遠近山頭還是靜悄悄的不見人跡。玉羅剎笑道:「紅花鬼母還未來呢,也許慕容沖不願交換了。」 鐵飛龍道:「紅花鬼母絕不會爽約。慕容沖也不至於吝惜一個丫頭,犧牲掉他一條臂膊。」玉羅剎笑道:「是啊,他們若不肯交換,咱們就把肉票撕了。」金獨異一生殘暴,但聽了玉羅剎這種語氣,也不禁心慌。伸長頸脖,但望妻子到來。過了一會,對面山頭現出人影,玉羅剎跳上高巖,遠遠眺望。鐵飛龍道:「來了幾人?」 玉羅剎道:「兩人!」過了一陣,玉羅剎忽然「咦」了一聲,道:「紅花鬼母背上沒有背人。」跳下石巖,一手抓著金獨異背心。金獨異嚇得魂不附體,鐵飛龍道:「裳兒,不要胡鬧,等紅花鬼母來了再說。」 過了一陣,紅花鬼母和慕容沖如飛奔至,並未帶有旁人。月光下紅花鬼母面色慘白,更是猙獰可怕。玉羅剎冷笑道:「人呢?」慕容沖「哼」了一聲,道:「你們勾結李天揚,將他們都放走了,還來問我要人?」玉羅剎這一怒非同小可,冷笑道:「誰是李天揚?咱們可從不認識!你要想抵賴,那可不成!」 慕容沖道:「不管你認不認識,你們的人全都走了,你們也該把我的人放回了。」玉羅剎道:「誰信你的鬼話?」劍尖在金獨異背心輕輕一點,金獨異殺豬般叫將起來!紅花鬼母怒道:「慕容沖這次不是砌詞哄騙,我親自到錦衣衛看過。你們不信,明天可看緝捕李天揚和那四個犯人歸案的告示。」玉羅剎仍然是冷笑道:「有人換人,沒人撕票!」 紅花鬼母怒不可抑,枴杖一舉,就想和玉羅剎拚命。鐵飛龍道:「裳兒,把金老怪交回給她!」玉羅剎長笑一聲,道:「好,但也該留點記號!」劍尖一劃,在金獨異的肩上一挑,把他的琵琶骨挑斷。練武之人,這琵琶骨甚為重要,若然被挑斷了,力氣就使不出來,雖有極好武功也是無用。而且這琵琶骨不比其他骨骼,挑斷之後,縱有最好的續筋駁骨之術,也不能即時醫好,非得用藥培補,讓它慢慢生長,非三年五載不能完好如初。這就是說金獨異在三五年內,那是不能作惡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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