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白髮魔女傳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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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洪台急忙嚷道:「玉羅剎,你不能不顧江湖信義,時刻未到,人還未齊,你休動手。」話未說完,玉面妖狐凌霄,忽然捧腹大叫,躍起一丈來高,玉羅剎的獨門暗器定形針驟然出手,虛打凌霄腰際的三台穴,凌霄輕功甚高,見她纖手一顫,急忙跳躍,那料玉羅剎的暗器虛實莫測,早算定他有這一跳,雙指一彈,利針已刺中他腳跟的「湧泉穴」,頓時又酸又痛,眼淚竟似泉水一樣的流了出來。 青松道人急忙替他將針拔下,揉了兩揉,這才沒事。玉羅剎冷笑道:「我以為他是從不流淚的鐵錚錚的漢子,那料如此膿包。」玉面妖狐凌霄滿面羞慚,那敢說話,祗聽得玉羅剎又道:「你知道什麼?我是為你們弔喪。可憐我新交的朋友,今日也自尋死路。」卓一航知道玉羅剎說他,也是感喟交集,心想我也可憐你這絕代佳人,甘心作賊。七絕陣威力無窮,你武功再高,今日也要被迫上死路。 玉羅剎見卓一航眉頭深鎖,定睛地看著他,似有情又似無情,恨聲說道:「你,你……」語聲哽咽,說不下去。鄭洪台、青松道人等知道玉羅剎喜怒無常,雖不知她意何所指,尚還不以為怪,其他三人卻是莫名其妙。嵩陽劍客趙挺急忙推了鄭洪台一下,示意叫他把六人的圓陣先擺起來,預防玉羅剎進襲,鄭洪台正想說玉羅剎從不偷襲。那料玉羅剎越想越恨,恨卓一航明明與她為仇,昨日卻騙她。見眾人擺好陣勢,驀然一聲長笑,一口寒光閃閃的劍早拔在手中,叫道:「好,現在已是午夜,我不等了!」身形微動,疾如電閃,刷的一劍先向鄭洪台刺來,鄭洪台使的是日月雙輪,日輪一鎖,月輪平推,陣形發動,青松道人的戒刀從左面劈至,凌霄的判官筆又斜點她的「關元穴」,玉羅剎翩然掠出,後衛三人交叉替上,玉羅剎霍地一個晃身,劍鋒自趙挺肩頭掠過,金剛手范築一個大擒拿手拿她不著,她已翩如飛鳥般的直向卓一航衝來,卓一航急使連環劍中的防身絕招「玉帶圍腰」,劍光一繞,帶守帶攻,驀覺冷氣森森,一道銀虹,劈面射至! 卓一航急使個「旱地拔蔥」,玉羅剎劍鋒霍地從腳下掠過,這還是她故意留情,要不然卓一航就要當場掛彩,玉羅剎霎忽之間,連襲六名高手,鄭洪台大叫「留心」,轉動陣勢,把玉羅剎圍在核心,玉羅剎劍招辛辣,凌厲無前,連下殺手,幸在六人首尾呼應,互相救護,玉羅剎雖然連搶攻勢,卻也衝不出重圍。卓一航夾在眾人之中襲擊,不知怎的,總起不了殺機,七十二手連環劍,祗求自保,並不貪功。而玉羅剎雖對他恨極,出手時也不知怎的,總避免刺他要害。六人如潮水般的倏進倏退,越攻越緊。玉羅剎因為屢次對卓一航輕輕放過,不出辣招,反而險象環生。氣得銀牙一咬,心道:「你既如此,我也顧不得你了!」劍法一變,絕不留情。正當此際,驀聽得山峰上一聲怪嘯,一個乾瘦老頭,驀然從岩石上躍下,大聲叫道:「玉羅剎,你怎麼不顧信義?」 鄭洪台一打手勢,六人如潮疾退,玉羅剎也收劍跳出圈子,朗聲說道:「我怎麼不守信義,你自己誤了時刻。」那老頭抬頭一看,月亮剛過天心,哈哈笑道:「我早就在這裏候你了,你連我這六個兄弟的包圍都衝不出,我再加入你還如何得了?」卓一航心想:這人真是老奸巨猾,原來他早伏在這裏先看風色。看準有十成把握,他才出來。玉羅剎忽然冷冷笑道:「應老賊你害死羅金峰大俠,自以為無人知曉了麼?這裏有幾個小賊,都是甘心從你的,還是你騙來的?」 青松道人和嵩陽劍客趙挺心中一震,那乾瘦老頭急忙罵道:「別聽這賊婆娘挑撥!她把川陝的綠林道欺壓得夠了。又傷了嵩陽派的鏢頭,武當派的門下,她正是武林公敵。咱們再不除她,後害無窮!」拂塵一舉,鄭洪台急將陣形再展,重把玉羅剎圍在核心,這番「七絕陣」人數已齊,那乾瘦老頭居中策應,一柄拂塵,忽當五行劍使,忽當閉穴鐝用,神妙無方。玉羅剎凝神應敵,竟不能分心說話。 青松道人、趙挺和羅金峰本有交情,被玉羅剎一喝,心中也自起疑,但一想到玉羅剎心狠手辣,卻更寒心,勢成騎虎,不得不拼,陣形變化無常,七名高手,各使獨門武功,把玉羅剎殺得香汗淋漓,玉羅剎心高氣傲,本來以為他們集七人之力,自己也不致落敗,那知他們卻想出這樣古怪的打法。越戰越危,越打越險,自知這次萬難脫逃,但她卻看出這七人中,祗有卓一航還未盡全力,不是拚命的樣兒,刷刷兩劍,盪開攻來的兵刃,待卓一航一劍刺來時,她把劍一引,強用內力將卓一航拉得與她貼身而過,在他耳邊輕輕說道:「你也甘心為虎作倀麼?」卓一航心中一凜,那乾瘦老頭的鐵拂塵已急忙替他解開了玉羅剎的劍招。 玉羅剎也不知卓一航是否聽得清楚,但見他劍勢一緩,腳步遲滯,玉羅剎何等厲害,趁陣勢尚未合圍,刷的一劍將金剛手范築刺傷,那乾瘦老頭急把拂塵一捲,封住了玉羅剎退路,鄭洪台雙輪一推一鎖,補上空缺,圈子越收越緊。范築雖然中劍,傷勢不重,怒吼如雷,仍然猛撲。那乾瘦老頭見卓一航劍法精妙,卻無故遲緩,起了疑心,正想問他。卓一航刷刷兩劍,擋過了玉羅剎的攻擊,退下時忽然在乾瘦老頭耳邊叫道:「應修陽先輩!」乾瘦老頭突然聽得他叫自己名字,忙中有失,應了一聲,祗道他是鄭洪台約來的人,未見過自己,所以想通名致意。正想吩咐他小心應敵,那料卓一航刷的一劍刺來! 應修陽吃驚不小,身子陡然一縮,喝道:「你瘋了嗎?」卓一航運劍如風,大聲喝道:「我先殺你這私通滿洲的奸賊!」應修陽身軀一震,鐵拂塵呼的捲去,玉羅剎厲聲斥道:「原來你這廝果是私通滿洲!」劍勢如虹,向應修陽疾刺,鄭洪台和趙挺急忙左右救護。玉面妖狐凌霄雙筆疾伸,急點卓一航後心的「志堂穴」,卓一航反手一劍。和他廝殺起來! 這一來陣勢大亂,變成了玉羅剎與卓一航並肩聯劍,合戰應修陽與鄭洪台六個高手。鄭洪台大聲叫道:「卓一航你是官家子弟,如何反去幫那賊人,太子面前,你如何交代?」玉羅剎笑道:「你與應修陽結為兄弟,一個奔走關外,一個藏在宮內。他私通滿洲,你也脫不了關係。」寶劍一抖,寒光電射,祗見四面八方都是玉羅剎的影子,卓一航劍走連環,也在玉羅剎的劍光掩護下,著著搶攻。戰了片刻,金剛手范築負傷氣餒,給玉羅剎一劍削去四隻指頭,慘叫一聲,慌忙退時,玉羅剎突然凌空一躍,右手長劍,在半空中舞個圓圈,把鄭洪台等幾人的兵器盪開,左手一抓,恰似蒼鷹撲兔,把范築一把抓起,笑道:「你的金剛手不如我的。」向外一甩,竟然把范築的身軀從華山絕頂直拋下去,山風怒號中隱隱聽見凌厲的慘叫,鄭洪台等不寒而慄。 玉羅剎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左一劍,右一劍,前一劍,後一劍,劍劍辛辣。更加上卓一航的七十二手武當劍法,迴環運用,奇正相生,也是厲害異常。應修陽等五人雖是一流高手,竟是祗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戰到分際,玉羅剎突然喝道:「我要大開殺戒了,青松道人和嵩陽劍客,你們本是正派之人,若再不知進退,可要玉石俱碎了。」玉羅剎這一喝,不啻給他們指出一條生路,青松道人和趙挺倏的收劍跳出圈子,道了聲謝,急忙飛跑下山。應修陽面色慘白,鄭洪台膽戰心驚,玉羅剎一劍快似一劍,應修陽突然向後一縱,一抖手發出五柄飛刀,閃電般的向玉羅剎打去! 玉羅剎大笑道:「這些廢銅爛鐵要來何用?」長劍一旋,五柄刀全都折斷,反射回去。那知應修陽明是進攻,實是掩護,飛刀一放之後,迅即和衣一滾,竟然從華山絕頂,直滾下去。鄭洪台雙輪一撤,驟的躍起一丈來高,也想步應修陽的後塵逃走,玉羅剎喝道:「那裏逃?」那邊廂玉面妖狐凌霄也虛晃一招,身形疾起,向另一邊逃跑。玉面妖狐武功在鄭洪台之下,輕功卻在鄭洪台之上,玉羅剎是個大行家,一看便知,也恨玉面妖狐剛才口舌輕薄,縱身追去,玉手一揚,三枚「定形針」全都射入凌霄的穴道,玉面妖狐慘叫一聲,搖搖欲墜,玉羅剎趕上補他一劍,一腳將他的屍身踢下山峰。 卓一航叫道:「練姑娘,捉這個姓鄭的要緊。」玉羅剎霍然醒起,提劍追時,鄭洪台已滾下山腰,遠望祗見一個黑點。玉羅剎道:「追!」忽聽得半山有人嚷道:「不要忙,我已替你把他捉著了!」人跡不見,聲音卻是極其清楚,玉羅剎吃了一驚:這手「傳音入密」的內功,其實非同小可!要知從高處發聲,低處易於聽見,從低處發聲,高處卻難聞曉。聽這人聲音,並不特別宏亮,就像是在山腰和人隨便談話一般,而卻字字清澈。玉羅剎也不由得暗暗佩服,定睛看時,祗見一人疾似流星,倏忽聲到人到,卻是一個三十歲左右,方面大耳的青年。肋下挾著一人,一到峰頂,立刻放下,被挾著的人正是鄭洪台。這人看玉羅剎一眼,問道:「你就是玉羅剎嗎?這位又是誰?」練霓裳雖然以玉羅剎的名頭震懾江湖,但卻甚不喜歡別人當面叫她做「玉羅剎」。冷笑說道:「是又怎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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