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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第二十一回 尋覓芳蹤名山逢怪客 追查舊事古寺遇良朋

  唐經天大怒,喝道:「你讓不讓開?」

  金世遺哈哈大笑。站在路中,手舞足蹈,怪聲叫道:「不害臊麼?追人家的大姑娘!」

  唐經天反手一振,打出一支天山神芒,只見一道暗赤色的光華,如箭疾射。金世遺上次與唐經天交手時,曾領教過天山神芒的厲害,被他射中,運了七日的玄功,方才平復,這時早有防備,但見一箭飛來,他突然一個觔鬥,倒翻出去三丈有餘,舉拐一迎,叮噹一聲,火花飛濺。那天山神芒的去勢已被他消了一半,再經這麼一擋,立刻斜飛出去,沒入荊棘叢中。金世遺又一個觔鬥,翻轉身形,挺腰怪叫:「大姑娘已走得遠啦!」

  唐經天焦急之極,見天山神芒雖能把他迫退,但他仍然是攔住去路,只好硬沖,當下更不打話,飛身一掠,游龍劍抖起一道寒光,一招「穿雲裂石」,同時刺金世遺喉頭、胸口兩處要害。金世遺拔出了鐵劍,左拐右劍還了一招。兩人功力悉敵,都給對方震得倒退三步。

  唐經天劍走輕靈,左刺三劍,右刺三劍,使出天山劍式中的追風劍法,著著強攻,端的如水銀瀉地,逢隙即入。戰到分際,唐經天覷著個破綻,游龍劍自左至右,突然劃了一個圓圈,將金世遺的鐵拐鐵劍都圈在當中。只待圓圈一轉,劍點立刻四處撒開,可以同時刺他上身的九處麻穴。金世遺怪叫道:「好厲害,你這渾小子為了一個大姑娘就不念我适才的救命之恩了麼?」

  突然將右手的鐵劍在左手的鐵拐上一擊,拐劍齊飛,自身也憑著這一震之勢,飛出圈外。

  唐經天心中一凜,暗想道:适才黃石道人那最後一擊,若非他與冰川天女的暗器及時打到,我必然給黃石道人打中,雖說我有軟甲護身,即算受了掌力所傷,我也有天山雪蓮調治,斷斷不至於喪命,但他們總算是有相救之恩。如此一想,他這一劍本來還有兩個極厲害的後著,這時卻自然收了,喝道:「好,你以前無原無故的傷我,弄得我幾乎送命;今日看在你出手的份上,這恩怨一筆勾銷,你讓開路,以後咱們還可做做朋友。」

  金世遺向後一望,忽地又怪笑道:「誰和你做朋友,你這不要臉的小子,簡直不懂江湖義氣。」

  唐經天道:「什麼?我不懂江湖義氣?你這話是罵誰?這正該是罵你!」

  金世遺道:「是罵你!不點醒你,你不服氣,我來問你,江湖上的義氣是不是講究有飯大家吃,有衣大家穿,自己有了的更不應搶別人的,是也不是?」

  唐經天道:「不錯,黑道上的朋友是講究這一套。」

  金世遺道:「好,那你有了鄒家的小姑娘,為什麼又要桂家的大姑娘?縱然我和你不是朋友,桂家的大姑娘可是我的朋友哩。你有了一個還要追我的朋友,這算什麼江湖義氣?」

  唐經天乃正派弟子,萬料不到他講出這一番混帳的話來。

  唐經天氣得說不出話,那金世遺兀是嘻嘻怪笑,道:「我說得對了吧?你這回可服氣了?」

  唐經天大罵道:「胡說八道,你再亂嚼舌頭,我就一劍把你剁了!」

  金世遺道:「只怕你剁不著!」

  唐經天大怒,游龍劍揚空一閃,又再出招,金世遺一面招架,一面時不時地向後張望,看他這情形,敢情是要等到冰川天女走得遠遠之後,料唐經天再也追她不著之時,才肯罷手,不再糾纏。唐經天又急又氣,但兩人功力悉敵,唐經天在劍法上雖然稍稍占一點上風,要想擺脫他的糾纏,卻是不能。這時唐經天一腔怒氣,全都發洩在金世遺身上,想道:「原來是這廝挑撥的!」

  剛才對金世遺那一點憐惜之情已化為烏有,將最精妙的天山劍法,施展出來,直如驚濤駭浪,撼山裂石。金世遺用鐵拐封閉門戶,用鐵劍還攻,竟也如江心巨石,傲然兀立。雙方各不相讓,鬥了一百多招,未分勝負,蕭青峰夫婦與江南都已趕至,見這聲勢,比剛才鬥黃石道人還更激烈,都是暗暗心驚。

  只聽得唐經天叱吒一聲,左手一勾,將金世遺的鐵拐勾著,右腳飛起,游龍劍又分心直刺。他用了三記殺手絕招,全是拚命的招數,只道總有一招得手。不料忽聽得金世遺一聲怪笑,突然又是一個觔鬥,倒翻豎地,「呸」的吐了一口濃痰,罵道:「為了一個妞妞兒拚命,值得麼?好,見你這小子如此可憐,叫老子就讓你過去。」

  他這一個倒翻,唐經天那一劍就刺了個空。唐經天再一腳踢去,又剛剛踢著豎在地上的鐵拐。鐵拐一飛,金世遺也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借著那鐵拐一震之力,平地飛起,在半空中接了那根拐杖,落到六七丈外。金世遺向林中一跑,還自好整以暇的,回過頭來,向唐經天裂嘴一笑,唐經天正想再發天山神芒,只見他身形掠起,跳上一棵大樹,像猿猴般挨著枝頭,縱躍如飛,沒入林中,倏忽不見。

  唐經天呆然凝立,金世遺那回頭一笑,神態瀟灑之極,唐經天心中一動,腦中浮起金世遺以前那付骯髒的顏容,與現在相比,簡直如同兩人,心道:原來他也是這般俊秀的少年,他苦苦糾纏冰川天女,這是為何?唐經天一向以為世上除他之外,再無第二人可配得上冰川天女,這時卻不自禁的竟然有了醋意,有了醋意,即是在心底裡承認這冒充麻瘋的怪物也算得是個厲害的對手了。又想起他适才逃避自己的兩記殺手,那兩次所顯的身手,皆是怪異絕倫,憑自己對各家各派武功的熟悉,竟也瞧不出他半點家數,心中又不自禁的暗暗歎息,憑這少年的身手,確算得上是江湖上的後起之秀,卻怎麼行事怪癖得如此不近人情?

  蕭青峰夫婦與江南自後趕上,江南驚魂初定,又嘰嘰喳喳的叫道:「真險,真險!喂,唐相公,那個少年是什麼人?怎麼他用暗器助你,卻又攔阻你去追趕那個少女?」

  唐經天滿懷心事,置之不答,江南又自作聰明的叫道:「那女子真美,我知道我們的公子歡喜一個神秘的藏族少女,那女子我見過,當時我以為世上再沒有比她更漂亮的了,哈,如今見了這個女子才知道真的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哈,唐相公,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唐經天愕然道:「怎麼?」

  江南道:「你一定是像我們的公子一樣,一見了美貌的女子,就神迷意蕩了。這不怪你,但人家到底是同來的呀,你就是有意思,也該先請那個男的替你引見。說不定他們是一對兄妹,這還好,若是一對夫婦,那就怪不得他要打你了。」

  唐經天哭笑不得,他千辛萬苦地攀登冰川,請得冰川天女下山,卻想不到落到如斯結果,連江南也以為她和自己乃是初見面的陌生人。

  蕭青峰瞪了江南一眼,喝道:「不許多嘴!」

  江南嘀嘀咕咕,心中罵道:「剛走出險境,又擺起老師的架子來了。」

  但見蕭青峰神色甚是認真,不敢多話,一賭氣便走得也不起勁,自然落在後面。蕭青峰上前小聲說道:「唐相公休要煩惱,現在雖趕她不上,但到了冒老前輩那兒,一定可以見面。」

  唐經天如夢初醒,暗自笑道:「真的是我糊塗了,她既然來到此地,當然是要去找她的伯伯了。」

  但,想到還有半月之期,才能見面,而這半月她卻與那「瘋丐」同行,不禁心中隱隱作痛。其實,唐經天料錯了,冰川天女並不是與金世遺一道,而是金世遺一路的跟蹤她。金世遺知道她心緒不佳,還不敢過於接近她呢,這次在石林之中,乃是冰川天女先到,金世遺隨後才到,見她出手,知道她尚未忘情于唐經天,心中亦暗暗著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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