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冰川天女傳 | 上頁 下頁 |
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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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經天這才明白龍靈矯何以在十招之內,就給血神子迫得氣喘如牛的道理,原來是他掌心所發的熱力在作怪。天山派的內功乃武學正宗,唐經天火候雖然稍欠,但卻是家傳心法,急忙凝神靜氣,運劍防禦,果然好了一些。雙劍聯攻,威力倍增。血神子若然以一敵一,原可稍佔上風,而今以一敵二,那就只有退守的份兒了。 雙方越戰越緊,冰川天女不怕熱力,步步進迫,看看就要把血神子迫到牆邊,無路可退,忽聽得外面兩聲怪嘯,又有兩個人竄進來,正是在丹達山上偷聽自己彈琴的那對夫婦——雲靈子與桑青娘。血神子精神一振,哈哈大笑,但這兩人卻並不上前幫忙,飛入庭院,卻突然一齊停住。 血神子道:「你們若是怕事,就不必來。」雲靈子道:「大哥,和你動手之人乃是唐曉瀾唐大俠的兒子。」血神子面色一變,忽而又哈哈笑道:「你們怕他我卻不怕他。在你們是一派名宿,幾十歲的人卻給唐曉瀾的名頭嚇倒!好啦,你們不敢招惹天山派的人,且待我單獨應付他。」言下之意,實是暗示雲靈子與桑青娘去絆住冰川天女。 雲靈子夫婦給血神子說得甚是尷尬,聽了他的暗示,正合心意,乾笑兩聲,掩飾窘態,說道:「我們不是怕他,不過不願與後輩一般見識。」血神子怒道:「對目中無人的後輩,咱們也得管教管教,好,我今日就先把唐曉瀾的兒子捉了。把他送上天山,先問他一個教子不嚴之罪。」 雲靈子夫婦心中暗暗好笑,卻也不願再說,立刻抽出兵器,合攻冰川天女,把她與唐經天分隔開來。這一下形勢立變,血神子反守為攻,著著進迫唐經天。 唐經天「嘿」的一聲冷笑,劍法也是驟然一變,但見劍光霍霍,有如水銀瀉地,紫電盤空,全身都藏在游龍劍的光幢之內。這是天山劍法最精微奧妙的大須彌劍式,劍勢展開,有如銅牆鐵壁,即使遇到功力比自己高的人,亦難攻入。大須彌劍式也並不是只守不攻,而是隨著敵人的攻勢轉移的。只要對方稍一疏神,便可突圍而出,立施殺手。 血神子一掌緊過一掌,連攻了二三十招,唐經天仍是兀立如山。但血神子每發一掌,都帶著一股熱浪侵來,肉掌雖然不能攻進劍牆,熱浪卻是無孔不入。唐經天雖能運用內功抵禦,到底不如冰魄寒光劍的天然寒氣之妙,故此冰川天女獨戰血神子之時,可以抵敵至一百餘招之後始見下風,而唐經天擋了三十多招,卻已漸感難以應付。 冰川天女獨戰雲靈子夫婦,也是感到處在下風,但卻不如唐經天之甚,在一百招之內,雙方都是有守有攻,桑青娘憎恨冰川天女的美貌,出手特別狠辣,那條合金的腰帶詭招百出,連用纏、打、圍、推、沾、掃、拖、捲八法,有如靈蛇游動,遇隙即鑽。雲靈子使的判官雙筆,更是專點人身三十六道大穴,加以腕力沉雄,雙筆使開,既可當作點穴的兵器,又可當作五行劍運用,攻勢綿綿不斷。冰川天女以一敵二,漸漸感到難以化解。 唐經天全力守禦;過了五十多招,雙眼赤紅,汗出如漿,熱得越發難受了,他偷眼一瞥,見龍靈矯仍是倚門觀戰,既不逃走,亦不助拳,真不知他打什麼主意。唐經天心中不禁發惱,又見冰川天女亦已漸漸落在下風,更為焦躁,高手相鬥,最忌心神不安,唐經天這一焦躁,劍法立刻被血神子的掌力打得散亂,微露空門。 陡聽得血神子大喝一聲,乘著空隙,一掌劈進,忽見劍光一散,有如浪花飛濺,千點萬點,直灑下來,血神子眼神一花,但見四面八方人影晃動,竟辨不清唐經天身形所在地真正方向。血神子吃了一驚,不敢強攻,急忙回掌自保,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一剎那,只聽得嗚嗚兩聲怪嘯,唐經天已是騰出手來,連發兩枝天山神芒,分射雲靈子夫婦。雲靈子夫婦識得厲害,雙雙躍開,唐經天身法何等快捷,趁著這三個人各自散開之際,已與冰川天女會合。 原來唐經天這一招也是冒險非常,這一招乃是天山劍法中追風劍式的「電射星馳」,是一連十幾個虛著構成的劍式,只是劍尖顫動,並未真個出招,但因動作太快,所以在敵人看來,就似乎處處都是有劍鋒刺到。這一招的用處,其實只能迷惑敵人的眼目,不能真正傷人。若被對方識破,仍按原式進攻,不為所惑,則自己反要受傷。唐經天從攻守兼備的大須彌劍式,忽然改為強攻的追風劍式,原是無可奈何之著,但血神子不識天山劍法的奧妙,果然被他騙過。到醒覺時,唐經天已與冰川天女並肩而立,聯劍同防了。 血神子氣得哇哇大叫,撲上前去,雲靈子夫婦也是一退復進,仍然準備合攻冰川天女。唐經天斜刺殺出,一劍橫封,將雲靈子夫婦擋了一擋,那一邊血神子身形方起,冰川天女的六枚冰魄神彈早已向他打來。血神子雙掌翻起熱風,六枚冰魄神彈全都在血神子的頭頂裂開,寒光冷氣,四面瀰漫,倏的就似構成一片灰色的光網,將血神子全身包沒,冰魄神彈所包的乃是亙古寒冰所發的奇寒之氣,六枚齊發,厲害之極,正是血神子的剋星,血神子掌心所發的熱力,抵擋不住,不由得也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雖然以血神子的功力尚不至受陰寒之氣所傷,但一冷一熱,呼吸亦感不舒,胸口竟然作悶。 這一來形勢又是一變,唐經天與冰川天女雙劍相聯,合戰血神子與雲靈子夫婦三人,因有冰魄寒光劍擋得住血神子掌風所發的熱浪,首先不受威脅,而血神子適才被冰魄神彈所襲,功力又不免稍受影響,此消彼長,唐經天與冰川天女以二敵三,雖然還是搶不到上風,但已打成平手。 正在混戰之際,忽聽得外面人聲嘈雜,角門開處,一批軍官走了進來,走在前面的頂戴花翎,身穿黃馬褂,竟然是個有功勳的二品文官,後面跟著七八個武官,龍靈矯的師弟顏洛也在其中,走路搖搖晃晃,面色灰白,但仍然支持得住。 走在前面這個大官乃是駐藏大臣官署中專管刑名的皋司(即等於大法官),名叫宗洛,本身又是滿清的宗室,後面的那些軍官則是龍靈矯的同僚,原來顏洛中了血神子一掌,雖然受傷不小,但知道事情險急,強自運氣支持,急急乘馬趕到官署,將他們都請了來。 宗洛一副大官的架子,喝道:「你們這幾個是什麼人?為何在此胡鬧?」唐經天微微一笑,與冰川天女收了寶劍,退了出來,朗聲笑道:「我們是什麼人,跟你來的官兒們都知道。」那些軍官們齊聲答道:「他們就是日前在丹達山口保護金瓶的那兩位義士。」宗洛看了冰川天女一眼,露出笑容,點了點頭,換了口氣說道:「好,那你們是有功之人,退下待賞。」咳了一聲,眼光射到血神子面上,厲聲斥道:「你們這幾個兇徒膽子可不小哇!竟然夜入官家,持械行兇,你們目中還有皇法嗎?」 血神子嘿嘿冷笑道:「皇法?老子就是奉了你們皇帝老兒之命來的!」宗洛怒道:「你就是欽差大臣,也不能如此無禮。」眾軍官都動了怒,道:「內府派來的人哪會如此撒野?」 血神子怒不可遏,將大內總管所給的委令,擲給宗洛,上面的鈴記分明,果然是內廷新聘的「供奉」,這事早在龍靈矯意料之中,宗洛卻是頗出意外,怔了一怔,放軟口氣道:「那你們到此意欲何為?」血神子指著龍靈矯道:「這人形跡可疑,混在西藏十多年你們都不知道。要勞動當今天子請老子出山,你們還有說的?」 龍靈矯冷冷說道:「稟大人,這三人都是武林敗類,以前與龍某結有私仇,而今他們混入內廷,公報私仇,假傳聖旨,你問他們,是不是有欽旨指明要捉拿龍某?」清宮之中,對龍靈矯的身份不過有所懷疑,尚未查明,所以大內總管只不過是口頭傳下皇帝的密令,叫他查探明白,正式的逮捕文書自然是拿不出來。 血神子怔了一怔,道:「皇帝請我們捉一個芝麻綠豆的官兒,要什麼文書?」宗洛是官場老手,這時也頗感躊躇,若然血神子所說是真,自己包庇欽犯,罪名非小;但若然果是假聖旨,則自己任令龍靈矯被他們捉去,福大帥必然動怒。龍靈矯雖不過僅僅是個四品幕僚,但誰都知道他是福康安倚為左右手,最最寵信的人。 宗洛躊躇難決,心中想道:「福大帥是近支宗室,又是皇上最寵信的人,不如由他處決。」官場之中「推」「拖」二字乃是做官的秘訣,主意一定,便即說道:「你們各執一辭,我也難於決斷,不過西藏之事,皇上早有明令,交福大帥全權處理。你們前來捕人,依理當事先通知大帥。好吧,你們明天一早,都隨我見福大帥去,現在誰也不許動手。」 正是:驚悉神龍圖大事,又觀天女鬥妖邪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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