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冰川天女傳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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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那人道:「哪有這許多意外?」這人道:「莫不是被雷震子絆住,脫不了身?」那像是大哥模樣的人道:「賢弟有所不知,雷震子此人一心記掛報仇,他才不會理朝廷的閒事。他與王瘤子同來,為的就是向蕭青峰報仇,他們來了數月,想來這仇定已報了,雷震子還有不回去的麼?王瘤子今春派人向我報信,就說過此事。說是他已想好藉口,不和雷震子再回四川,要留在此間啦。」 陳天宇聽了,毛骨聳然,想不到江湖之上,有如此陰險之人,陰險之事!心中暗道:「若然這番話被雷震子得知,不知怎生感想?」陳天宇雖是滿清駐藏官員的兒子,但他自幼受蕭青峰熏陶,對清廷殊無好感。 月亮慢慢西移,下面諸人更是焦躁,「怎麼還不來?」「王瘤子是怎麼搞的?」「還等不等他?」各種疑問的聲音,鬧成一片。又有人叫道:「我就不信武當派的劍法有那麼厲害,王瘤子不來,難道咱們就不敢去回疆麼?」「不等他啦,不等他啦!」 喧鬧聲中,忽聽得有人冷冷一笑,只見一堆亂石之後,突然跳出兩人,走在前面那人,面上交叉兩道刀痕,似笑非笑。在月光之下,更顯得詭秘之極,可怖非常,此人非他,正是武當派第二代的第一高手、王瘤子的把兄雷震子;後面那人,提著一把大弓,手拂弓弦,掙然作響,正是峨嵋派的好手,雷震子的把弟崔雲子。 十三個倥侗派門人一齊驚起,為首的名叫趙靈君,是倥侗派的掌門人,抱拳道:「呵,原來都是自己人,雷大哥,崔大哥,你們幾時來的?」雷震子冷冷說道:「來了許久啦。」趙靈君道:「怎麼不到這邊來坐?」雷震子道:「就因為不敢和你們攀自己人!」趙靈君面色大變,知道他們的說話已全被雷震子聽去,料想今晚這一場惡鬥,定所難免,當下向眾同門打了一個眼色,朗聲說道:「雷大哥既然如此見外,那麼請問雷大哥今晚到來,有何見教?」 雷震子道:「我特來告訴你們,王瘤子今晚不能來,以後也永不能來啦!」趙靈君道:「什麼?」雷震子道:「你們要找他,可得到地府去問閻羅王啦!」倥侗門人齊都震動,趙靈君喝道:「哼,你殺害了他!還敢到這裏報訊!」把手一擺,十三個同門兄弟,排成圓陣,將雷震子與崔雲子圍在當中。 雷震子昂首向天,哈哈大笑,冷冷說道:「可惜我沒有親手殺他!」他做夢也想不到締交近二十年的結拜兄弟,竟然是倥侗派派來的「臥底」的奸細,神情悲憤,笑得極是淒涼。趙靈君怔了一怔,道:「王瘤子不是你殺的?」他的眾同門紛紛喝罵。「還要抵賴?」「不是你殺的又是誰殺的?」「哼,你當我們倥侗派是好欺負的嗎?」雷震子心高氣傲,加以氣恨之極,再也不加分辯,只冷笑道:「王瘤子死有餘辜,誰都可以殺他,你們若要報仇,衝著我來便是。」趙靈君大怒,揮手一指,陣勢發動。雷震子冷冷一笑,與崔雲子貼背而立,手起一劍,刷的便刺向趙靈君命門要穴。 趙靈君是倥侗派的掌門,武功自是非同小可,見雷震子來得勢凶,左手一招,雙指微彎,用倥侗派的小擒拿手法,勾雷震子的手腕,右手長劍一指,還了一招「彎弓射鵰」,劍指兼施,只要雷震子攻勢一發,就立刻制著先機。哪知雷震子的「達摩劍法」全不依常軌,只聽得刷的一響,雷震子的劍勢突然倒轉,反手一揮,趙靈君的一個師弟,正好從右斜方攻上,恰恰給一劍削中,肩頭上連衣帶肉,給他削了一塊。 趙靈君揮劍急上,叫道:「四方聯攻。叫他騰不出來。」倥侗派十三個弟子,分成三組,每組四人,如潮水般的倏進倏退,趙靈君則居中策應,專門防備雷震子的怪招突擊。雷震子與崔雲子貼背而立,揮弓連劍,寸步不移,指東打西,指南打北。陳天宇與幽萍從上面俯瞰下來,但見人形幢幢,塵沙滾滾,弦聲琤琤,劍光霍霍,殺得個難解難分。 幽萍悄悄說道:「雷震子劍法雖精,可惜未得達摩劍法的神髓。」陳天宇點了點頭,道:「雷震子大約還可支持半個時辰,崔雲子卻是難以應付。」崔雲子的弓弦,本是蛟筋與烏金合練,可以拉斷敵人的兵刃,算得是武林的一件異寶,但前次在薩迦給蕭青峰的拂塵拂斷,後來雖經駁續,功效卻大不如前,同時使用這種奇門武器,若只是應付一個功力與自己相當的敵手,還可以在兵器上佔便宜,應付群毆,卻是難以發揮威力。 在這裏聚集的十三個人,個個都是倥侗派出類拔萃的人物,若然以一對一,雖然都不是雷震子的對手,但分組輪攻,卻是搶盡上風。激戰之中,趙靈君突然飛身躍起,長劍一招「橫江斷流」,從雷震子與崔雲子的當中斬下,雷、崔二人正在應付對方的攻勢,給他這樣當中一斬,無法抽劍防禦,迫不得已的兩邊一分,說時遲,那時快,倥侗弟子立刻填了空檔,將兩人隔斷,使他們再不能貼背而立,陷入各自為戰的險境! 趙靈君哈哈大笑,指揮一從同門,將兩人各自包圍,雷震子僅能仗著怪招自保,劍勢越來越施展不開;崔雲子更是應付為難,只聽得一陣陣叮叮咚咚的繁音密響,接著急促一聲,聲如裂帛,崔雲子狂叫一聲,左肩已中了一劍,弓梢子也給利刃割裂。趙靈君喝道:「崔老二,你不是主凶,擲下弓來,饒你不死!」 崔雲子大笑道:「叫我向你們這批鼠輩投降麼?哼,我崔雲子縱然弓折身死,也斷不受辱!」雷震子叫道:「好,這才是我的兄弟!」長劍一展,拚命衝刺,想突圍而出,與崔雲子會合,但給趙靈君截住,寸步難移。 陳天宇對雷、崔二人,本是甚無好感,觀此一戰,心中暗道:「原來這二人也還有點骨氣。」不禁起了同仇敵愾之心,再向下看時,只見兩人形勢更是危險,尤其是崔雲子,雖然揮弓力戰,那弓弦之聲,卻已沉啞。幽萍道:「此人性命已在呼吸之間,喂,你不去助同門一臂之力麼?」陳天宇道:「怎麼?」幽萍道:「冰川天女的劍法源出武當,你學了冰川天女的劍法,也算得是雷震子的同門呀。」陳天宇道:「好,咱們同去!」突然從岩石之後現出身來,叫道:「雷震子你不要慌。我來救你!」 倥侗門人與雷、崔二人都吃了一驚,抬頭望時,只見一對青年男女從山上直跑下來,在中秋明月之下,看得清清楚楚,雷震子心上一涼,心道:「我道是什麼高人,原來是蕭青峰的徒弟!」要知雷震子自負不凡,武功也確在蕭青峰之上,連蕭青峰也不在他的眼內,何況是蕭青峰的徒弟? 趙靈君見這兩人不過是十六八歲的大孩子,臉上稚氣未消,蹦蹦跳跳的走來,哈哈笑道:「你們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乳臭未除,就膽敢跑來送死!」雷震子也叫道:「你們快走,陳公子,你報與你師父知道,我再不恨他啦!」 陳天宇道:「就因為你不再恨我的師父,我才救你!」驀地身形一起,疾似流星,一劍向趙靈君疾刺,趙靈君左手一帶,右劍平出,要把陳天宇摔倒,那料陳天宇的劍勢比雷震子更怪。忽地劍鋒一轉,刷的便指到趙靈君胸前,趙靈君大吃一驚,幸而他功力深湛,經驗老到,立即後身一仰,施展「鐵板橋」的功力,頭向後垂,幾乎觸及地面,但覺劍風掠面而過,頂上一片沁涼,饒是他閃避得宜,頭髮也給割去一綹,趙靈君身子一挺,急忙拍出一掌,陳天宇剛再出招,劍鋒給他掌力一震,也自刺歪。原來陳天宇劍法雖強,功力未到,與趙靈君各有顧忌,心中都是暗暗吃驚,倥侗一眾高手,見他們的掌門被一個少年弄得如此狼狽,不禁聳然動容。 趙靈君一躍而起,叫道:「留心對付這個娃娃!」 幽萍一躍而上,縱聲笑道:「還有我呢!我要用暗器打你了,你也得留心應付呵!」「暗器」本來就是要暗算敵人的一種暗器,天下打暗器之人,斷無預先言明之理。趙靈君不覺又是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妮子有什麼古怪的暗器,拿出來讓我瞧瞧。」幽萍雙指一彈,只聽得嗤嗤的暗器破空之聲,驟然襲到。趙靈君疑心這是梅花針,長劍一揮,舞起一圈銀虹,護著身軀,忽聽得「波」的一聲,那顆形似珍珠的暗器,突被劍風震碎,一團寒光冷氣,忽地發散開來,趙靈君首當其衝,不由自己地打了一個冷戰。 這正是冰宮獨有,世上無雙的暗器——冰魄神彈,趙靈君功力雖高,給這股冷氣一沖,也覺奇寒徹骨,刺體侵膚。大吃一驚,叫道:「真是邪門,趕快圍攻,叫他們騰不出手來!」幽萍雙指疾彈,連發四枚冰魄神彈,打中三名倥侗門人,另一枚卻給趙靈君用金針鏢打飛,這三名倥侗門人功力較低,更是牙關打戰,身軀顫抖,額上沁出汗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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