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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那琴聲婉轉柔和,似是在向誰訴說衷腸,一會兒又似變為秦風中的「兼遐」之詩,座中眾人聽到此曲,已經有人隨曲輕

  輕地哼了出來:「裴蓖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一」忽而那琴聲急轉,變為難捨難分的告別之音,忽麗又無可奈何之極,顯是終須告別,之後又轉為無限的悠遠綿長,當真是說不盡的思念和嚮往。繼後琴聲便漸漸消失了。

  眾人猶自沉浸在那琴聲所帶來的意境之中,卻聽得何足道問道,「小姑娘,這曲子好聽麼?」語音略帶憂傷,卻顯得甚是謙恭。

  眾人都是一驚,不知這是向誰發問,轉而又明白過來,齊把目光投向了教主身旁的有琴聞櫻。

  有琴櫻先是一呆,繼而說道:「這曲子好聽極了,這叫什麼曲子!」聲音中略帶悲音。

  何足道說:「這曲子是我新近所作,也是為了寫給一個如你這般大的小姑娘,只是不知她現在何處,今天是第一次當眾彈奏,卻是還沒有名字。」

  有琴聞櫻道:「我便給你取個名字可好?」

  何足道道,「如此甚好,在下這裡先謝了。」說畢當真的便向上一揖。

  有琴聞櫻道:「便叫『知音茫茫』罷,我腹中沒有多少學問,只是覺得曲中說來說去的,好似便只這個意思。」

  何足道一呆,口中喃喃吟道:「知音茫茫,知青茫茫一難道我今生今世再也見不著她了嗎一」猛然覺出自己有些失態,忙向有琴聞櫻又是施了一禮道:「多謝小姐,給在下拙頌取得好名字,唉,知音茫茫,知音茫茫,當真是知音茫茫」。說畢又是一聲嘆息,神情蕭索已極。

  只聽那有琴聞櫻道:「前輩也不用這般的蕭索難過,你號稱琴、劍、棋三聖,琴中知音難覓,覓得又複難見,那劍上知音便未必難尋,也是一樣的知音,便不比你的琴中知音麼!」

  何足道忽地睜開廠眼睛,看著有琴聞櫻,神情中滿是疑惑,「劍中知音,在於何處?」

  有琴聞櫻再不言語了。

  思忘心中對有琴聞櫻的智謀佩服之極,知道自己就該出場了,心中竟自咚咚地跳個不休。

  那個悅耳的女人的聲音終於響起來,「好吧,便請你的妹妹出來,與這位何足道雅士相見。」她不說比武較藝,只說相見,那是占盡了這場比試的便宜,勝了定是算數的,群豪定然不會賴帳不認,敗了卻盡可一口換掉。

  思忘心中卻是失望之極,想到有琴聞櫻爭了半天仍是為她妹妹爭的,與自己又豈有半點相干呢?

  黑暗中思忘忽覺有一隻手拉住了自己便走,覺得那只手滑膩膩的甚是柔軟,接著聞到了一種少女特有的膚香,知道是有琴聞櫻拉著自己在走。猛地裡醒起自己是穿著聞櫻姐姐的衣服,那麼自己便是她的妹妹了?這樣一想,心中一寬,服氣頓壯,只見眼前一亮,已是到了廳中,站在了數百十雙目光的注視之下。

  眾人但覺眼前一亮,比先前吃驚更甚。有琴聞櫻美貌絕倫,眾人看那有琴聞櫻,便如看那仙人一般,座中雖不乏貪淫好色之徒,見了有琴聞櫻竟是想也不敢去想。此際見了男扮女裝的楊思忘,只是吃驚更甚,但見他一襲紫衣,淡雅中更增高潔,長身玉立,便與十六七歲的少女無異,一張臉上紅潤潤地甚是嬌羞可愛,明日閃動,比之有琴聞櫻的妖豔更多了幾分靈秀之氣,。

  雙眉深深,雖是女子裝束,更有不盡的英氣豪情含蘊宇內。唇略厚,雖不似有琴聞櫻的櫻桃小口可愛動人,卻顯出少女敦厚的魅力來。

  思忘同有琴聞櫻相比,多少有些人間煙火之氣。

  座下群豪己唏噓出聲,思忘向上看去,見屏風之前一位明豔無匹的中年夫人高高坐著,在向自己微笑,當下也微笑著施了一禮。向聖毒教中群豪掃去,猛地見到那大魔頭亦在向自己微笑,於是也報之以微笑。向那大魔頭身旁的屏風瞧去,卻那裡看得見什麼視窗,原來屏風的正面畫得有畫,似是一幅巨大的水墨山水畫,大魔頭身旁視窗那位置上畫著一塊巨大的山石。

  整幅屏畫山石秀麗,瀑布飛流,碧潭深深,峽谷幽幽,好似眼熟之極,當下不及細想,又向下看去,看到了綠衣雙使。綠衣雙使臉色慘白,仍是面無表情。思忘也不願多看他們,接著眼光一掃看到了秦方甲一張慘白的有若綠衣雙使一樣的臉,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目光中卻充滿怨毒。思忘猛地想起自己手中拿著他的劍,感念他給自己治傷,便不及細想,當眾走向前去,雙手捧劍向秦壇主送過去。秦方中的臉色卻是一陣白一陣紅的更是難看之極,眾目暌暌之下只得接了自己長劍,心中卻恨恨地發誓,非報這小鬼的當眾羞辱之仇不可。他是小人之心,思忘固是孩子,不知者當不罪,眾人又哪裡知他二人較藝之事?

  只道他是把長劍借給這小姑娘的。

  聖毒教主道,「你須得用劍才好,何足道雅士可是尋的劍上知音。」

  何足道從思忘進廳的那一刻就一直看著他,此際見他抬眼看向自己,明睜中竟似流露出欽佩之意,竟自心中——蕩,好似重錘在胸口擊了一下。

  思忘逕自走到牟新石面前,見牟壇主一雙手已抖得甚是厲害,卻幾自擎著那柄寶劍,乃伸左手取了那柄寶劍,好似不會使劍之人一般,仍是不成章法的拎在手裡。

  恩忘回頭看那聖毒教主,見她好似同母親小龍女一般的漂亮,更比小龍女多了三妖冶,少了七分寧和,但看向自己的目光卻甚是柔和,充滿愛意。見她上下打量自己不休,便開口言道,「叫這位牟壇主起來吧,他已是跪了好久了。」

  聖毒教主一笑道:「牟壇主就退下吧,有小姐求情,今日我也不罰你了,眾位聽著,我不罰他,一因小姐求情,二因他借劍與小姐有功,功過相抵,不罰不獎,下不為例!」

  這番話只聽得群豪直是搖頭,不知世間居然也有此等理論。

  聖毒教眾卻大大地替牟新石鬆了一口氣。

  那牟新石竟是過來,沖思忘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神情落寞地起身退下,把思忘呆在當地。

  這時群豪那邊已有人發話了:「你們讓這個小姑娘出來,可是算得數麼?」

  聖毒教主正欲搭話,有琴聞櫻道:「自然是算數的,他輸了算數,贏了可也須得算數才好。」

  那居中而坐的僧人道:「自然算數,只是你也是小姑娘,須得你們教主說句話才好。」

  思志向有琴聞櫻一望,見她亦自望著自己,眼中已盈滿淚光,身體已有些搖晃,但仍是強自撐著。

  聖毒教主道:「我女兒說算數自然是算數的,忘兒,你去同何雅士切磋一下吧。」』思忘聽她叫自己「忘兒」,心中不禁一動,想起母親便是這般的叫自己,眼睛已有些紅了,向有琴聞櫻一望,有琴聞櫻有些瞞珊地走過來,附在他耳邊道,「忘兒,你會贏的,我相信你,你定然會贏的!」—思忘猛地覺得熱血又湧上來,渾身上下覺出有使不完的力氣,內力充盈,又鼓滿了衣袖。當即走到何足道身前道:「前輩,我們開始吧!」

  何足道見他左手拎著劍,右手一直垂在身側,甚是奇怪,但想到江湖能人奇士所在多有,也就不以為奇,問道:『小姑娘,

  我尚不知道你的名字,待會兒若是我輸了,既不知你的名字,這劍上的知音不也成了『知音茫茫』了麼?」

  思忘雖知他在開元笑,但他問自己名字,總不成不說,說了又怕露出了有琴聞櫻的馬腳,稍一躊躇便道,「我叫思忘。」聲音甚是響亮,廳中人人盡皆聽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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