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莫愁兒女 | 上頁 下頁 |
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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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黛眼看回廊上八阿哥要走的樣子,立刻高聲叫:「老八,別走,要走咱們一道進宮見老佛爺講理……」 八阿哥站住說:「夫人,你何必幫助一個孩子來欺負我?」 燕黛道:「笑話,你要是沒做錯事,我們也會來找你?講好,現在你要怎麼樣,說決鬥這一群狐鼠是不是胡吹花的敵手。 別人怕喇嘛僧吹刀吐火,我們姐妹不怕,今天你算便宜,趕快打發保鏢的老爺們後面救火,把三個賊和尚拖去掩埋,我們不為己甚,從此兩罷干休。 我還得告訴你,你給楊吉庭的信落在我手中,張維父女如果再出什麼事惟你是問,我隨時都可以拿你的信向皇上講話,聽到麼?」 八阿哥驕橫不可一世,但遇著胡吹花和燕黛可是不得不低頭。 胡吹花簡在帝心,譽為天下奇女子。燕黛最近隨從御前簡直萬丈光芒,不要說乾清門那些掛名侍衛的貝子貝勒趕不上她,就是皓首銀髯的王公大臣們,見著她也還要哈哈腰稱呼一聲夫人。 八阿哥碰上這樣硬對頭,你想他又有什麼辦法?沒有辦法只有認倒楣,倒楣率性倒個透;他當時拱手陪笑說:「夫人,不知不罪,請上來咱們談……」 燕黛笑笑走上回廊,她還人家一個剪拂說:「我曉得你要問什麼話,第一你急著要知道那個小孩子是誰,第二想弄清楚張維父女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是不是呀? 聽我講啦,那小孩叫紀寶,胡吹花的三公子,張維的女兒卻是她大公子紀珠的未婚如夫人……你在外面胡調也要調個譜,怎麼搞到他們家弟兄頭上去呀!」 八阿哥一聽倒真是嚇個大跳,他跳著腳叫起來:「混帳,王八蛋,王由這東西就沒講明白呀!」 燕黛笑道:「別怪他,當篾片的有幾個好人,你要把得定他還能牽動你麼?過去的不談,似後可別再胡來。 我們並不是四阿哥的黨羽,從來就沒有攀龍附鳳的念頭。但我們總覺得他比你名譽要好點。 從前你幫助大阿哥為惡,結果大阿哥毀了,你還不斂跡修身,我看像這樣一直鬧下去,你還是非失敗不可。 話講過就算,你也不須再見胡吹花,她那一張嘴決不饒人,沒得討她一場奚落。 今天我無意從四阿哥口中聽到一些紀寶的稍息,我跑去鐵獅子胡同向義勇老侯爺打聽,湊巧吹花和多羅郡王夫婦恰在那兒,最奇怪是萬家字畫古董鋪老掌櫃也在座。 他是來懇求老侯爺援助紀寶的,說是紀寶早晨回來拾奪兵器,準備獨鬥群雄,怕只怕凶多吉少,所以敢冒死前來求見。 見著了萬居,我們自然一切都明白了,本來講好的讓我一個人探山救人,誰又曉得吹花到底還是趕來呢?她來了喜王兩口子必然會跟來,可能老侯爺也出馬……好了,你不瞧吹花母子已經走了,咱們再見啦!」 說著只見她一扭腰,去若飄風人影俱絕。 四更天氣,義勇侯張勇頂盔擐甲,帶著三十名家將,陪同胡吹花,燕黛,喜王爺夫婦,接應紀寶救得喜萱姑娘,由西山回來鐵獅子胡同賜第,大家忙亂了一陣盥洗更衣,吹花便把喜萱帶到老姨太碧桃屋裡屏人問話。 喜萱就是不肯就坐,她一直跪在婆婆跟前。 吹花十分喜歡她,察看過她臉上創傷,隨即擁住她,摩挲她,低聲兒問:「姑娘,你和紀珠在拉薩是不是私有婚約呢? 他並沒有告訴我什麼,倒是講過你模樣兒怎麼美性情兒怎樣柔和,當然聽他的口氣我也知道他很愛慕你,可是他現在已經娶了親…… 我是無事忙,在京難得有空閒的時間,你有什麼話今天必須對我講明白,我一定尊重你底意見……姑娘,你只管說。」 喜萱曉得這一霎那的談話關係終身安危,她仰著臉帶著哀求的口吻叫:「夫人,您別說尊重我底意見,我萬萬不敢當…… 當時大爺路過拉薩,救活我父親一條臨危性命,我感激他,父親的意思,我也有心以身報答,但我們父女可沒狂妄提到婚配。大爺走了以後,我一病纏綿,父親以為我惦念大爺,死活要我扶病隨他冒險進京,誰知道來京不過幾天,他老人家就出了事…… 夫人,話短心長,念我屢受府上大恩,殺身不足言報,惟願您答應收容我做一名婢女伺候大爺身邊……」說到這兒她不禁低垂了一顆頭。 吹花歎口氣又笑起來說:「人都講癡心女子,你也是。好啦,姑娘別著急,我總教你如願以償。紀珠娶的是我二姐的女兒,我二姐是女中聖人,她的孩子不會壞到那兒去,你們三口子絕不至不和美,這我相信得過……」 說到相信得過,門外有人接著說:「做婆婆的具了甘保結,那恭喜啦,請出來吧。」外面是燕黛的聲音,她挑開珠簾走進來便去攙起喜姑娘,接著笑道:「姑娘,請你放下一百個心,我也可以幫你一點小忙。」 說著紀寶也來了,他說:「媽,張爺爺等得不耐煩,光火啦……」 話聲未絕,老侯爺闖進屋裡亮著嗓子嚷:「阿彌陀佛,你們可把話講完了吧?……怎麼樣,張姑娘傷痕沒有多大關係吧?」 老侯爺顛巍巍站在一旁,吹花她還是坐著不動,隨口笑道:「謝謝您,侯爺,她還好。」 張勇叫:「咦,聽你這口氣,大約是要定她了?」 吹花笑道:「可不……這樣好孩子我那能不要呀?我還不想讓她做小呢。」 張勇忽然一本正經點點頭,伸個大拇指說:「該;真該,那也是她拿出氣節和膽量換到的,我第一個贊成。」 紀寶突地趕過來給老頭請個安說:「張爺爺,您也喜歡喜姐姐?我有一句不知輕重的話,可以說嗎?」 張勇道:「你這小妖怪又有什麼高論,說我聽啦。」 紀寶說:「喜姐姐姓張,您也姓張,五百年前原是一家,您要不要她做孫女兒呢?」 張勇大笑道:「你好像在背誦張獻忠祭文昌帝君的妙文,虧你好算計……」 紀寶道:「一句話,您就說要不要……」 珠簾兒又挑開了,湧進來三位姨太太,碧桃,銀杏,紫菱,她們蟬鬧衙似的同聲叫:「要,老爺子,我們要……」 立刻吹花和喜萱就被包圍上了。 吹花笑著嚷:「三位老姨太,你們沒要我吧?……」 張勇笑道:「老佛爺要你,你還不答應,誰敢要你呀!」 燕黛笑道:「老侯爺,我想,張維雖然是個窮獵戶,可是人並不墮落……」 張勇擺手說:「夫人?你講的好話,人只要不墮落,我張勇還不是當獵戶出身的?張維當然有肝膽,見義勇為,不然他也敢撩撥我家裡將爺們……」 喜萱聽了這句話趕緊跪下磕頭,她意思原是替她父親認罪。 老侯爺誤會了,搶著叫:「起來,起來,像你這樣三貞九烈的好姑娘,一千個一百個我也要。 不過別著急,等你父親釋放出來,我還得揀個好日子給他壓驚洗塵,順勢兒請一天客認你這幹孫小姐,那不好麼?」 吹花喜孜孜叫:「不,讓她先磕頭啦,要怎麼樣鋪張那都是題外文章,到那一天誰曉得您請不請我?也許我不在京呢……」 張勇笑道:「小雕在京你還跑到那兒去?成,你要先磕頭就先磕頭,橫豎我總得準備一筆贈嫁銀子奉送府上。」 邊說邊伸手扯過一張凳子直挺挺坐下。 吹花笑著一推喜萱,姑娘這才重新跪好,向老人家大拜四拜,站起來低低叫一聲「爺爺」。回頭再讓三位老姨太,她們都不肯就坐,並站著接受孫小姐一拜,各還她一個剪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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