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莫愁兒女 | 上頁 下頁
六六


  小綠道:「我是決計參加的,我有我的自信心。但是奇怪,為什麼不點念碧紀珠小紅化龍呢?為什麼偏找諸葛亮呢?」

  紀寶道:「念碧哥哥上有白髮祖慈,下無弟妹,一脈單傳,你敢不敢讓他參加冒險呢?虯鵬兩位哥哥入了夥不應該再要龍哥哥,我和俠二哥上前了,大哥自然要留在家裡,他不去好意思邀約紅姐姐,人家新婚燕爾……」。

  小綠叫:「胡說……那麼你找諸葛亮是不是也想請楊存之呢?」

  小翠忍不住笑道:「你是真傻瓜,人家故意把綠儀頂個虛名兒呀,誰還不曉得她決不能去呢,臥龍去不成,鳳雛兒還不是要高升一步……」

  籬笆裡又有人笑著說:「這孩子太過狡詐,根本他就不許去。」

  大家一聽是新綠二姨姨的聲音,連章安也急忙站起來。

  花枝下走出新綠和吹花,新綠給老頭子請個安說:「我們聽了好半天啦,紀寶所講的都有點理由,敵慨同仇,我們老姐妹也不能置身局外。

  吹花她胸有成竹,前輩大概總可以相信得過,只要您老人家答應交付玲姑娘全權,這回事就算大體決定了,我們準備兩個月以後北上分頭行事。」

  吹花叫:「玲妹妹,大家的意思恐怕都不想借重官方,其實官方也實在不堪借重,這也就是說道不同不相為謀。

  你們此去東北,的確必須採用遊擊策略,你們要懂得鬍子之所以為鬍子,要靜若處女動如脫免,隨機應變,出沒無常。

  你們潛入松花江,黑龍江,雅克薩迄至尼布楚,躡蹤敵人,縱橫掃蕩,務要以寡克眾,以少襲多。

  人才之選固要慎重,但羅刹人可以計取可以力勝,而且他們向來不敢以大批人馬入寇,我絕對保證仇必可複,恨必可雪,而且決無重大危險……

  翠妹妹伉儷和紀寶留下看家,綠儀宦門少婦未便邀請,其餘紀珠小紅化龍戴明懷明弟兄全可以去。

  既然有李夫人燕黛偕行,入虎穴搗龍潭亦複何懼……話講得太多了,現在我要請老伯父答應我們授復仇全權給玲妹妹。玲妹妹跪下……」

  玲姑應聲屈膝跪到祖父跟前,章安怔了怔不由不伸出一隻右手按在孫女兒左肩上,顫巍巍地囁嚅著說:「姑娘;紀寶的警告使我醒悟,使我憤慨,使我慚愧……兩位夫人的啟迪使我感激,使我服從……

  今天我把復仇的重擔交給你去負荷,我很歡喜也很難過,歡喜章家後起有人女兒強于男子,難過吾老矣無能為……姑娘,祝頌你負重若輕,履險如夷。再也沒有什麼話可講了,替我拜謝兩位夫人。」

  他哽住了咽喉,收回那一隻抖索的右手頹然坐下。

  玲姑扭回身膝行望著新綠吹花便拜,老姐妹搶著同時把姑娘攙扶起來。

  新綠說:「姑娘,令祖孫仗義毀家,數千里追賊救護畹君小紅,我新綠並沒有講過一句什麼樣感謝圖報的話。

  我以為人們應該互相匡助,互相扶掖,凡是道義上應該做的我們都應該悉力以赴,無所謂惠,更無所謂恩,至少施恩加惠於人的人,方寸之間不應該有那一回事,道義上應該做的認為施恩乃至於望報上,不是人……受恩的人懷想報恩乃至於急急有所表現,我覺得那也是給對方一種嚴重的侮辱。」

  吹花叫起來:「喲,別講了好不好,你的哲學太過奧妙我就是聽不懂。玲妹妹,我說一句乾脆的話,敵慨同仇,為國家為民族,並不為你章家私人怨恨……這不就得了麼。」

  玲姑眼眶兒紅紅的說:「我爺爺的心裡事只有我最明白,他口裡不說,我苦在心頭。我還未滿十四歲,急急把我許給了五郎,他想擺脫我隻身北返復仇……我曉得他底意思,我就是不肯跟五郎成親,我決計守定了他。

  當時我一見到俠二爺,實在有說不盡快樂,我想向府上攀結一份交情,助我復仇一臂之力,所以我慫恿爺爺入川效力,藉此我終於如願以償。

  夫人別笑我機心太重,我無非要保全老祖父風燭餘年,他半世英雄不可以斷送于羅刹仇人手裡。」說著她滴下眼淚。

  吹花伸手把住她笑道:「好了,妹妹,現在不談這個啦,我們要翠妹妹請客。」

  小翠急忙說:「我還藏有兩瓶大麯酒,是紅妹妹帶來送我的……」

  邊說邊過去攙起章安,回頭招呼大家走入梧桐館。

  梧桐館這時光已經拾奪得淨無纖塵,大家走進廳屋就停下了。

  這是一個頗大的廳屋,章老頭站在屋當中,他就是一句話都沒空講,先看那一百朵五光十色繡菊花。

  再看小綠的人物潑墨大寫意,最終一雙老眼迷住了寶三爺的四大幅龍騰虎躍草書,翠姑娘親自奉茶他不曉得接,他只是不住的呆著出神。

  痛快算吹花,她向前接去茶,亮聲兒說:「姑娘,你辦你的事,我會替你招待老人家,至少你得弄出四個好碟子,讓我們快活喝兩杯。」

  她說著輕輕推了姑娘一下,姑娘到底還是給章爺爺和新綠二姨姨請個安,笑著望後廳屋走。

  玲姑說:「讓我去幫她一點忙。」

  紀寶趕緊說:「玲姐姐千萬別,她要上廚房,誰也不能打攪她,不相信問綠姐姐,她是常常讓她由灶下打出來的。」

  小綠笑說:「還是三爺行,他夠得上站在她旁邊傳個碗兒遞個盤兒。」

  新線笑說:「一清早,我倒要看她拿得出什麼好菜。」

  吹花說:「這妮子好厲害,早晨我是常來的,那一天不請我吃點好東西?我就怕紀寶小綠兩張饞嘴跟她養壞了,那是受罪。」

  邊說邊攙章老頭坐下。

  老人家呷口茶又是一聲長歎,眼睛還是沒離開那四幅出師表,嘴裡問:「夫人,紀寶一向跟崔姑娘念書?」

  吹花說:「他從前從柳大爺柳複西受業,柳爺是一位異人,這也許是根基打得好,可是我離家時他已滿七歲,並不見得怎麼樣,近幾年來想不到突飛猛進,這確然都是他翠姐姐訓育的功勞……」

  小綠道:「良師益友翠姐姐當之無愧,我就不知道她肚子裡到底裝滿了多少學問,多才多藝,山藏海納,也都還在其次,難得是那一副誨人不倦的精神,不由你不俯首受教,你不學,你自己良心先過不去。

  不要講紀寶絕頂聰明;就說我和紀玉吧,這兩年期間也在受益不少。人都說綠儀姐姐了不得,看來就未必趕得上翠姐姐……」

  新綠笑道:「所以,所以我覺得大可惜了。吉妹妹簡直飯桶。」

  小綠道:「不怪別人怪俠二哥過於糊塗。」

  吹花笑道:「還算好,究竟沒讓她溜走,念碧總還是我的徒弟,那孩子也的確不錯。」

  小綠道:「不錯……還不過馬馬虎虎……」

  吹花不禁大笑,笑聲裡,門兒外一片聲喧。小晴第一個跳了進來,後面是劉策,龍珠,喜王和起鳳。

  小晴叫:「看哪,可不是都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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