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莫愁兒女 | 上頁 下頁 |
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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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俠笑道:「那裡,我們也還是初認識,我又為什麼怕她,不過……」 姑娘道:「初認識,你是說談不到親熱,少爺,你未免太客氣了。請問,初認識並不親熱為什麼要你拚命救她?」 紀俠道:「這話不通,人那有見危不救之理。何況她還是為我紀俠冒險,我當然要保護她的安全。」 玲姑兩隻手還是抱著兩隻膝蓋扭轉頸子看艙外皓月停空,水天一色,她心裡體會到愛的聖潔。 她慢慢地莊容正色說:「假使,那時候,臨危的不是她,是我,你怎麼樣?」 紀俠道:「那還不是一樣?不要說她或是您姐姐,不管是誰我都要拚命搶救……」 玲姑道:「你以為平淡至極不值得研究?」 紀俠道:「的確不足掛齒。」 玲姑搖搖頭說:「別看得那麼平淡,人家小妹妹可是著實的當做一回事,那時光你們倆身心合一,相依為命,她身上流你的血,你身上流她的血,平淡嗎? 人家女兒家思想不能這麼簡單,女兒家身體髮膚碰也碰不得……」 紀俠叫:「天曉得,生死關頭,誰有那麼多顧忌。凡事都有個從權達變,孟夫子也說嫂溺援之以手權也。一定要派我幹錯,等會兒找她來解釋一下,再不然我情願陪不是認罪。」 玲姑道:「別想那麼輕鬆,也別請出聖人嚇唬我,孟夫子說的是嫂。小晴她是個待字姑娘,那怎麼可以比?」 紀俠道:「你是有意抬杠子,吹毛求疵,你們女孩子既然這麼認真,你就不該跑來照料我。」 玲姑道:「不必說照料,只管說服侍,嫂溺叔可以援之以手,叔病嫂嫂自然也可以服侍的。」 紀俠大笑,笑著問:「你怎麼是我的嫂子呢?」 玲姑道:「看那,他就是你哥哥……」 說著伸手一指艙外把舵的李五郎。 紀俠怔了半天,說:「原來你們倆……」 「別管我們倆,小妹妹正等你的回話。」 「我弄不清楚你是什麼意思。」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我並不傻,就是聽不懂你的話。」 玲姑道:「你是要我說亮話?我說,你聽啦,她要嫁給你……像我跟五郎一樣先說個定,這夠了吧?」 紀俠嚇了一大跳。 忽地一骨祿坐起,睜大眼睛問:「她……她真的這麼想?」 玲姑道:「難道說好玩的!」 紀俠發了一會兒呆,笑道:「姐姐,你勸勸她別那麼認真,我們都還小呢,終身大事那有我們小孩子自己作主張的道理……」 玲姑道:「你不滿意她什麼?不妨講明白。」 紀俠放低聲說:「姐姐,我講實話,家裡許多姐姐妹妹們,她們都瞧我不起,譏笑我糊塗,怯懦,無用……小妹妹算特別,我倒是非常感激,要說我有什麼不滿意她的地方,那真是罪過,我可以發誓……」 「夠了,不用再多說。那麼你是不是可以答應呢?」 「姐姐,這事你必須幫忙,不告而娶我實在不敢。」 「又講過火的話,沒教你娶呀,先說定有什麼不可以?」 「下定也要父母之命……」 玲姑忽然高聲搶著說:「你是死心眼還是有意刁難?現放著她的爸爸你叫舅舅,有他老人家為你撐腰,還怕人家說你不孝? 爺爺和劉爺爺算是大媒,由你怎麼講這事都是近情合理的,除非你本人不喜歡她。 我剛才已經告訴過你,女兒家思想不能那麼簡單,此心許人生死以之,你不要她她要定你,你有三妻五妾她還是嫁給你,總而言之,今天……不,此時此刻你非要答應不可。 你不要說姐姐妹妹們都瞧不起你,我就怕太多的姐妹們瞧得起你,所以我不放心,要你立刻答應。 糊塗,怯懦,無用全不是你的定論,糊塗是忠厚處,怯懦是你仁慈處,無用是你不計較小節處,可能你對婚姻就沒留意到,人家有情你偏無意,不識抬舉才會引起荒謬的譏評。 我猜的也許不對,但我的小妹妹她總沒有一點瞧不起你,難得你對她也沒有什麼不滿意,珠聯璧合大吉大利,恭喜啦,二哥……小妹妹你快來呀……」 小晴由前艙艙眼裡鑽出來,頭上紮著雪白的繃帶,身上穿一件寬胸圓領窄袖長裙白綢子單袍。 不纏足拖著白緞子輕屨,沿舷邊蹩船尾佇立舵樓下,搔首天上明月,雖則飄逸欲仙,卻像是滿腔哀怨。 紀俠倒是讓她的一身白讓得愕住了。 玲姑曉得二哥擔心著什麼事,悄聲兒說:「白代表喜悅也代表悲哀,喜和悲決於頃刻,你當心啦!」 小晴霍地扭翻身走近艙門,看清楚她腰帶上倒插著一支爛銀似的匕首,紀俠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小妹妹慢慢地斜坐艙檻上,慢慢地一對星眸直射到二哥臉上。 紀俠打個寒噤,急忙陪笑問:「您好一點啦?」 小晴不作聲,眼睫毛動也不動,紀俠不敢再瞎扯什麼了。 玲姑笑道:「二哥,只要你講一句話,凶化吉,難成祥……」 紀俠呆笑著不知如何是好。 小晴一隻手蛇一般快爬到匕首柄兒上。 紀俠心不由已衝口叫:「妹妹我們一言為定啦!」 小晴應聲垂下頸子。 紀俠窘得滿臉通紅。 玲姑也就不肯再去取笑他們。 她趕緊爬一步擁住小妹妹,回頭對紀俠說:「二哥,她想念母親呢,你要好好的安慰她,我去弄一點什麼吃的來,一整夜你們倆水漿不入口……」 好半日李五郎就是個沒嘴葫蘆什麼話也沒說,這當兒葫蘆開口啦。 他低低叫:「玲姐,後面有現成的酒菜……我真想喝兩杯。」 玲姑笑道:「饞嘴,要不你走一趟啦!」 五郎立刻站起來笑:「他們三位老人家都不放心,我替你回話去還不好。」 玲姑笑:「趕頭報,有你的好處!」 話聲未絕,五郎像一隻燕子飛到後面小舟上去了。 玲姑急忙拋下小晴撲過去把住了舵。 蜀道難,難不一定在陸,水路也的確難走,上溯雖說危險較少,可是走得像蝸牛一樣拙,說巫峽鬼門關有多難?船行靠牽夫,牽夫也能牽船飛過萬重山。 好不容易渡過萬縣,這兒水流較緩,大家算喘了一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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