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莫愁兒女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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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俠望著姑娘臉上笑,拿起筷子吃飯,他許久沒有好好吃過,頃刻間姑娘替他添了五次飯。 那邊崔巍也幹了七八杯酒。 「飯量這麼好,兩條臂膊有多少斤力氣?」崔巍歡喜的問。 「大約五六百斤還拿得動」紀俠說。 「你會打老虎也會捉毒蛇?」 紀俠聽出話裡有文章,笑笑道:「捉蛇雖然沒學過,斬蛇或有辦法。」 崔巍捋髯大笑,忽然又沉下臉色說:「你能夠獨立深山搏殺兩虎一豹,我相信你身手不凡,聞名不如見面。今天見到你這一表人才,我心裡很快活,你是要管我父女的事?為什麼管?憑什麼要管?你講。」 紀俠道:「貧病相扶持,患難相救,這不是人與人之間常有的嗎?」 崔巍懶懶地說:「老生常談,不夠過癮……」 紀俠道:「寒家積世行俠,侄兒幼秉慈訓,耳濡目染,妒惡如仇……」 崔巍道:「令堂也練過武?」 紀俠笑道:「家慈追隨大和尚法明祖師學藝十年,藝成下山闖蕩大江南北,快意恩仇,拳劍號稱無敵……家父玉,襲爵神力威侯,行軍西藏……」 聽到這兒,崔巍把眼看住他的女兒點頭。 姑娘一旁說:「老伯母就在這武夷山上學藝?」 紀俠道:「是的。」 姑娘道:「她老人家姓胡?」 紀俠趕緊站起來回說:「是,她的名字,上一字吹,下一字花。」 姑娘好像很歡喜,但還是低頭嘆息著說:「我也聽說過,可惜我們來晚了,無一面之緣……」 紀俠笑道:「那是二十五六年前的事了,姐姐今年才不過十五六歲。」 姑娘不由笑了。 紀俠接著又說:「家母早歲東遊海上,奪取海盜窟藏,為數千百億,富堪匹國,急公好義,一擲數百萬金。姐姐假使需要錢的話,那是毫無困難,我身上就有一百幾十兩金子,幾百顆好珍珠,要是不夠,明後天教阿喜回去南昌一趟……」 姑娘搖頭道:「事情還是讓我考慮一下,問題不在錢方面。」 紀俠道:「大約用武力解決?說武力千軍萬馬我也不怕……」 姑娘仍是搖搖頭,粉頸低垂還是不講。 紀俠生氣了,他瞪眼說:「到底你還是不肯把話講明白,你不講,我就到外面打聽去,我就是非要管……」 姑娘怔怔地看住他,好半天才淒然說道:「別這麼嚇唬人好不好,緣也就是孽……唉!好吧……」 紀俠喜道:「你肯講啦?」 姑娘道:「你聽爸爸講吧……」 說著,姑娘挑開簾兒出去了。 崔巍教紀俠坐下,他又連幹了兩杯酒說:「哥兒,你姐姐是好意,她不忍拖你下水,你一定要管恐怕要冒很大的危險……」 紀俠道:「伯父放心,水裡火裡我進得去出得來,我不相信真有什麼了不起的事,我想,我一定……」 崔巍點點頭說:「龍子鳳雛,你總是有種……你看我年紀很大吧?我不過五十歲,我也沒有什麼病,我只是憂憤鬱結…… 我奉天人,卅二歲作客天津娶了親,岳家姓張,你伯母叫張晚翠,我大她十五歲,成婚第二年有了你姐姐,不久我一家人來了福建。十四年前,你姐姐剛滿兩歲,伯母只不過廿一歲,她長的頂好看……」 老人家再喝一杯酒講下去:「離此十裡路烏家莊,有個人叫烏良,比我小十歲,綽號黑白蛇,先世鹽梟起家後改茶商。 烏良本人武舉人出身,表面上慷慨好客,交官結吏聲勢浩大,他不做官仍做茶商,跟我很要好。 我不該借住了他的房屋,因此常跟他一塊兒賭錢,我總輸過一萬兩銀子。 據人說,那是騙局…… 那一天晚上,我又在他的大客廳裡又喝又賭,他不在場,我好像運氣好,贏了幾個錢抵債,攪得頂開心。 天亮回去時,發現你伯母死在地上血泊裡,咽喉上穿透一支壽兒頭金簪,右掌緊握著一顆東珠鈕子,衣裙零亂,失落一隻繡鞋兒……」 說到這兒,不曉得什麼時候姑娘又進來了,看紀俠臉上發青,一對大眼睛閃著奇怪憤怒的光芒。 姑娘趕緊接著道:「壽頭簪外祖母的手澤,母親捨不得戴,老是排在床頭。珠鈕子像是男人們馬褂上用的,可不能說是誰的東西,爸爸那天就沒見烏良……」 紀俠冷笑道:「東珠鈕子不是普通人家能有。」 姑娘沒說話,崔巍也沒吭聲。 紀俠又問道:「伯父在這地方有多少闊朋友?」 崔巍道:「實在只有烏良一個人。」 「那還講什麼呢……」 「此事終是疑案,官司絕打不過人家,我就沒有辦法,後來烏良攆我搬家,我也沒有本錢再做生意,一直落在這兒種茶,十幾年來跟姓烏的斷絕了來往。 想不到今年大正月初三,他忽然來看我,第二天就有媒婆臨門給你姐姐說媒,說是烏良去年冬至日死了二姨太……」 紀俠話沒聽完,就猛的跳了起來。 姑娘叫:「坐下,坐下……」 崔巍搶著說:「當天我把媒婆打出去,過不了七八天,烏良派十名管家強來下定,一千兩白銀,一百顆珍珠扔下就走。 我氣得昏倒地上,晚上白銀珍珠全部失竊。 我強打精神上縣衙報官,官判我入獄,烏良卻去見官說情保釋,我一回家,就有許多有頭有臉的人來替烏良講好話。 我想逃走,但你姐姐偏說走不脫,一拖又是三個月了,還好烏良得了重病,這幾天聽說病大好了……」 紀俠環抱著兩條臂膊,粗著脖子叫:「嗯!很好……」 姑娘叫:「紀俠……」 紀俠回頭看定姐姐,神色非常可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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