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莫愁兒女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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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天以後,紀俠帶著阿喜,來到福建省祟安縣赤石街,是個熱鬧的好地方,街上商賈雲集,做的大半都是茶葉經紀。 紀俠還是打扮得像個貴公子,阿喜穿一件布大褂,分明是他的小跟班,主僕太年輕,派頭很大又不做生意,這就不免惹人注目。 小少爺倒是十分謙恭有禮,落店打尖時,殷勤的打聽大和尚消息,誰也都這樣告訴他:「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反正此去不過五裡路光景便是武夷山……… 他們主僕不去下客店,帶上足夠乾糧,扛起一肩行李一竟登山…… 當年法明的大徒弟郭阿帶,為師父草創一座彌陀寺,為師妹胡吹花搭蓋幾間板屋,現在都顯得破落不堪,看樣子大和尚是很久沒回來。 紀俠至此感慨萬千,他跟阿喜合力把那板屋打掃乾淨,安置好鋪蓋糧食,準備在此地久居。 寺裡面雖然有些破爛家俱,在初次出門的公子哥兒看來那還成話? 於是免不了臨時添置:兩張睡床、兩張桌子、幾個竹木凳子、一些零星的器具,這不算裝闊綽吧? 然而,照一般遊客來講,仍嫌太過鋪張,因此引起山下居民滿腹狐疑,早晚總有些人來寺裡窺探。 紀俠念茲在茲,見人必問何首烏,所聽到的有實話也有假話,逗得小少爺糊裡糊塗的滿山亂闖。 山深野獸多,個把月以內,讓他用鐵弩箭殺了不少禽獸,其中值得一提的有兩隻猛大蟲和一隻大黑豹。 但可惜他沒學會解剖,再來也不習慣割腥烹鮮,把所有獵獲都由阿喜給送到山下去分贈貧苦茶農。 這一來,大家對我們的小少爺就有了肯定的認識,認定他是練武的富貴人家子弟…… 本地人對待外來客人不外兩種手段,可以欺負的儘量欺負,應該奉承的設法奉承。 從此,紀俠住在山中,倒是沒有什麼不知好歹的敢來撩撥他了。 天氣一天天熱起來,兩個人都要添加一點衣服。 這天清早—— 紀俠下山買布,山邊水邊路過一家竹籬茅舍,驀地遇見一位大姑娘。 大姑娘眉描春黛,臉泛朝霞,倒提著一隻開過膛剛洗剝乾淨的兔子,沿著小溪緩步走了過來。 紀俠迎住她發楞。 姑娘越來越近,忽然站住笑道:「這是你給我的,謝謝你啦!」說著將手中的死兔子揚了一下。 她說的是道地的北方話,態度非常柔媚,雖然是粗布衣裙,卻美得像出水芙蓉。 紀俠想:「這地方有這般好人物,這還不比咱們家姐妹們好看……」 姑娘說:「你沒聽說,十步之內必有芳草。」 紀俠大驚失色。 姑娘笑笑接著說:「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我看你凝視出神,猜到你心在想什麼,所以隨口而出……」 紀俠紅著一張臉說:「是,姐姐貴姓?府上……」 姑娘笑道:「黃土築牆茅蓋屋,門前一樹『石榴花』……那就是我的家,我姓崔。」 說完伸個指頭兒指住竹籬邊滿樹上的紅花。 紀俠望竹籬裡面笑說:「真美……是神仙眷屬洞府……」 姑娘說:「是嗎?一個黃毛丫頭陪著她貧病在床的衰殘老父……」 說著姑娘又笑,笑得兔子掉在地下。 紀俠陪小心,彎腰替她拾起來,搭訕著說:「這東西山上多得很,姐姐要是喜歡的話,我每天可以送一兩隻來……尊大人得的是什麼病?這地方請大夫方便嗎……」 姑娘道:「你很會兩句應酬話……」 紀俠的臉又紅了。 姑娘說:「告訴你啦!我父親名巍,北方人,來這裡做茶葉生意,酗酒豪賭把本錢輸光了,回去沒有盤纏,因此由茶商變為山居茶農。前些年我母親死了,他跟著病倒了,眼前又碰到一樁極不好的事……」 說到這兒,神情顯得有些淒慘,悄然瞟了紀俠一眼,低下頭不說話了。 紀俠怔一怔趕緊問:「什麼事?」 姑娘沒回答。 紀俠又道:「可以讓我幫點小忙……」 姑娘小腳立不牢,顛一步倚在旁邊樹幹上,慢慢的抬起了頭,看了看紀俠,然後又搖了搖頭。 紀俠道:「我是閒散的人,小事情我也總會,還有我的那位夥伴阿喜,他也頂能幹的一個人……」 姑娘又笑了說:「他也頂能幹,你更了得,是不是呀?然而交淺言深你不會笑我太冒昧麼?」 紀俠笑道:「我不過一個小孩子,沒有那麼多道學,姐姐要是還不討厭我,『交淺言深』換成『一見如故』不很好麼!」 姑娘笑道:「不得了,真會講……那麼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姓什麼?叫什麼?來這兒幹什麼呢?」 紀俠道:「我姓傅叫紀俠,家住南昌府,遠來朝山拜謁法明大和尚……」 姑娘接著說:「大和尚不在家,你是想在山上老等?那你—定有什麼事要求和尚?和尚是出名的醫僧,敢是府上有人害……」 姑娘又不講了。 紀俠笑道:「姐姐見微知著,真是冰雪聰明……」 「得啦!別給我戴高帽子啦!講,是不是有人……」 「是的,有人害癱瘓病。」 「癱瘓暫時無妨,怪不得你不著急。什麼人?」 「我的姨姨。」 姑娘凝眸問:「姨姨?尊堂的姐妹?」 「家慈的四姐,他們家三位哥哥不在家,所以……」 「這很奇怪,怎麼會派你來?」 「不是派我……」 「是你偷跑來的?」 紀俠點點頭。 姑娘道:「總有人背後支使你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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