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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和尚大樂,拋掉鞭使勁抱住喜王說:「兄弟,我們喝酒去。」

  喜王道:「阿哥,你和民瞻兄請客堂上稍等,看我擒賊除害,再來奉陪痛飲。」

  他輕輕的推開和尚,翻身看站在一旁的兩個道士兩個大漢說:「你們漏網廬山,為何不夾尾巴亡命,還敢潛渡鄱陽湖妄想暗算思潛別墅。

  我今天要是讓你們走了一個,我就不算是千手准提的大徒兒,你們……」

  話聲未絕,一個道士驀地一個箭步向前攫走了植在地下的霸王鞭,揚聲大叫:「抄傢伙奪門,殺……」

  大漢、道士同時兵器出鞘,剛待拔步突圍,外面進來了四名軍官,金甲金盔,全身披掛,手中各捧著奇兵怪器,立刻散開擋住了賊人去路。

  這是喜王身邊四員大將,各有萬夫不當之勇。

  蒙古人個子本來高大,他們臨陣向來甲胄在身,看來越發凜若天神,賊人怔住了。

  喜王曉得這又是淘氣的燕惕給傳來的救兵。

  他笑笑擺手說:「你們不許動。」

  四貝大將一齊躬身唱喏。

  王爺回頭喊燕惕,燕惕由屋上竄起來,燕子入青雲,鷂子大翻身滴溜溜半天裡翻落下來。

  小孩子遍體黑綢子褲褂,緊紮緊扣二眉背彈弓,手捧寶劍獻在喜王面前。

  喜王伸手接劍,厲聲說:「鼠輩聽著,我使的是巨闕寶劍,切金斷玉,你們當心兵器受傷。

  四個人齊上,省得我多麻煩,三十合決鬥闖得過性命,我放你們逃生。」

  說罷他翻身向了因和尚和路民瞻獻劍,霍地一個倒跳,反劍直奔攫鞭的那個雜毛老道。

  好雞毛老道,舞動霸王鞭奮閱迎敵。

  喜王大怒,挺劍逕取老道前心,老道盤鞭未落,喜王側身疾進,老道鞭下,喜王左手起,閃電一般快接個正著。

  老道火速棄鞭倒跳,喜王伏地追風,揮右手巨闕劍,腰斬老道于地。

  驀然驚鴻一瞥,兩條大漢揮刀飛身登屋,只聽得弓弦連珠作響,大漢去而複回,他們太陽穴上各嵌入一顆龍眼大鐵彈,射死階前。

  還剩下一個老道,他是嚇慌了手腳,抖著一枝寶劍,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喜王閃動虎目,看他那般可憐相,他就不肯殺他啦,喝一聲:「捆起來!」

  大個子像脫兔一般敏捷,由角落裡射出,猛使個掃堂腿,老道翻身跌個大馬爬,大個子跪到他背上,解下腰帶按著便捆。

  燕惕這小孩子由客堂簷牙上下來,他手中還托著他的鐵胎彈弓。

  路民瞻立刻過去牽他一隻小手,大笑道:「小朋友,好俊的彈法,紀喜是你的什麼人呢?」

  燕惕道:「我的哥哥,也是我的師父。」

  民瞻叫:「怪不得……你也會喝酒麼?」

  小孩子搖搖頭把眼睛去看住喜王。

  喜王不理他,扔下寶劍,向了因和尚抱拳說:「阿哥,兄弟放肆了。」

  和尚歎口氣說:「他們是自找死,怨不得,但是我聽說胡吹花是個守法的人,鋪子裡鬧出人命,這怎麼辦?」

  喜王笑道:「他們本來是賊,前十年朝廷就有旨意,飭剿峨嵋山虛靈洞府,拿辦青花門人格殺勿論嘛!」

  和尚道:「你準備報官?」

  喜王道:「那是一定的。」

  「我怕麻煩,我得先走。你什麼時候能到杭州找我呢?」

  「不,阿哥,這兒事留給舍弟紀畹辦,天也亮了,我們上酒樓去痛快喝一天酒不好麼!」

  和尚又是一聲長歎說:「戰鬥時猛若獅子,說話爾雅溫文,你也實在值得我敬服,那麼請令弟相見啦!」

  喜王笑著點點頭。

  燕惕一窩風便去請來畹君。(燕惕長大後的英雄故事,在續集「珠簾銀燭」書中述出。)畹君今年還不過二十七歲,雖然有了一對男孩子,可是依然色澤未衰,她的綽號叫牡丹花,自是美豔絕倫。

  今天改扮了男裝,而且穿的是藍綢子緊身褲褂,脂粉不施天然國色,因為耽心喜王,聞喚匆匆趕至。

  和尚一看就發怔,他勉強合掌當胸還她一禮,衣不及穿,鞭不及收,趕緊去擒住路民瞻拖他往外走。

  他邊走邊說:「我們街上等。」

  喜王眼覷莽和尚那樣慌張,心裡明白不禁大笑,一邊吩咐畹君派人拿他的大名片去請星子縣知縣前來料理一切。

  一邊教大個子給大師父送出僧袍鋼鞭,他急急到櫃房披上長袍,陪和尚一同上酒樓去了。

  了因和尚長得又醜又笨,其實腦筋夠聰明,而且眼光也很明亮,他看出畹君是女人,耽心路民瞻魯莽得罪了人,所以不由分說,急忙拖他出去躲避。

  他們也只站了一下子,大個子就給送來了僧袍和鎖子鞭,纏上鞭披上僧袍,喜王也就來了。

  他帶了鄧文青,這時太陽剛露出臉龐兒,店鋪都還沒開門,有文青跟著自然好辦,那一家酒樓不恭維鄱陽王鄧蛟家裡人呢。

  由卯時起一頓酒喝到酉時還沒散,喜王酒量極高明,了因和路民瞻也真能喝,他們談得非常投機。

  喜王感激了因光明豪爽,他把身世底細全告訴了他,和尚聽了更歡喜,他們重新訂交約為兄弟,說好明年春間把晤地點,和尚帶了民瞻走了。

  喜王回去鐵鋪子裡休息一夜。

  第二天一早,當地大小官兒們紛紛前來參謁王爺,整條街人語馬喧途為之塞,喜王弄得很尷尬,簡直忙得不可開交。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悄悄送畹君由後門溜走上船,立即起碇駛往翡翠港,恰好還趕得及拜夀。

  當時壽筵上大家聽了牡丹花畹君一長篇敘述,都覺得了因、路民瞻還夠俠義英雄,那些青花門下餘孽自是死有餘辜。

  吹花說江南八俠與當今皇上不睦,事實上只有呂四娘一人算得為父報仇,她進宮行刺我們不能怪地,但她獨力決難成事,根本地就未必是允禎的對手,她必須倚仗大師兄了因幫忙。

  了因可是很可怕,這一次阿喜結識了他,還有牽上路民瞻,打消他們進京行刺念頭,的確是一件了不得奇功。

  我們大家慶賀一杯,她舉起面前酒杯。

  座中楊吉庭、趙振綱、李志烈等,這一班當過官或且跟雍正帝有交情的,他們就都捧起杯。

  但郭阿帶,馬松、鄧蛟,他們這一班早歲反清複明的義士卻全坐定不動,太太夫人們,少奶奶少爺們,他們大概跟著丈夫或父母行事,有動有不動。

  吹花一看情形不對,她就不敢多講話,糊裡糊塗向喜王對了一杯酒算了。

  究竟關顧到白玉羽的喪事,再來也因為寶玉、胡抱玉在場,誰也都不肯任性放縱,幾台葷素壽筵排到二更初也就散了。

  十六日一清早,吹花親自督率家人,就紫薇軒大廳上為白太夫人玉羽設靈上孝,另外找地方替藍立孝也設了喪堂。

  下午家堂祭忙了大半天。

  三爺紀寶痛哭藍爺爺至於飲食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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