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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第十三章

  張勇匆匆要了一件大褂子穿上,由燕黛陪著出去。

  約莫喝杯茶光景,老人家健步如飛走在回廊上大叫:「吹花!吹花!恭喜啦,小雕賜鐵券丹書,五百里加驛傳旨召見,紀珠賜同進士出身,賞乾清門一等侍衛,調軍機處行走,禦書房辦事。」

  大家一聽立刻歡聲雷動,吹花笑著趕去攙老爺子進來坐下,人跟著跪下磕頭,嘴裡說:

  「告訴您好消息麼,第一個頭我磕,第二個頭替您幹女婿磕,第三個頭為您幹孫子磕。」

  她磕頭向來學男人們,大拜三拜站起來又是一個長揖到她。

  碧桃一旁笑道:「你要是個男孩子多好,管保出將入相。」

  吹花笑道:「娘,您還不知足麼,有我這樣一個乾女兒也就馬馬虎虎啦,紀珠給您好不好?」

  碧桃道:「不,我要紀寶。」

  說起紀寶她眼眶紅了,大家心裡都很難受,一霎時四圍一片寂靜。

  老侯爺驀她一聲長歎,搖搖頭說:「這孩子,我還能見到他麼?」

  聽了老人家這一句話,碧桃忍不住淚流滿面。

  吹花急忙叫:「老爺子,紀寶還要還俗娶妻生子呢,到時候我把他們小夫妻留在您身邊,叫您抱抱重孫子,您滿意麼?」

  張勇苦笑道:「百歲老翁旦夕就木,紀寶回來教他好好的照看老七幾年,不負她一味愛惜也就是了。」

  吹花叫:「別說喪氣話,老爺子,我今年整整四十歲,八月十五我預備請客,您,三位娘都要去給我捧捧場。

  六七月天氣海裡風平浪靜,海行頂舒服,我想由天津準備船接您老人家南下。我那思潛別墅,您老人家也沒去過,風景頂好頂清幽,您要歡喜呢,就一直住下,我是您的乾女兒,小雕自然也就是您的乾兒子了。

  而紀珠又是您的孫女婿,紀寶給七娘做孫子,那還不都是您的骨肉?您還客氣什麼呢?

  是不是?」

  聽吹花這一說,大家又都很快樂。

  張勇說:「好,我一定去。」

  銀杏道:「您不去我們三個人也要去。」

  吹花笑道:「老爺子我再告訴您,允禎他也說去呢!單是我過生日,還不敢勞動各位大駕,這裡頭還有個題外文章。

  前一次我上峨嵋山鬥青花老尼,無意中救了三個人,一個現在算我的乾女兒,她叫柳寶綠,武藝好,心情好,模樣兒也長得好。

  這妮子不曉得怎麼搞的,偏偏看中了念碧,死活都要嫁給他,做小老婆也情願,崔小翠那個人還會吃醋麼?她那方面當然沒有問題。

  可是念碧是個道學先生呀,我做壽他自要回去給我磕頭,趁這機會我要強迫他做新郎,借重各位前輩從旁勸導,成全美事。這是一。

  還有兩位大姑娘叫雲姑、水姑,那實在都是難求的好女子,本來我要保給楊吉庭大哥的成之懷之兩位翰林公。

  偏偏海怡姊出頭為她的懷明戴明搶媳婦,海悅姊幫助海恰姊力爭,馬家姥姥袒護她們姊妹講話。

  老人家的道理太多,我鬥不過她,只好讓步。決定把雲故娘給懷明,水姑娘給戴明,教他們兄弟和念碧同於中秋節我過生日前三天成親。」

  張勇老侯爺拍手叫起來:「妙!這真是花好月圓為幾何!那老頭子我還能不去觀光嗎?」

  碧桃問:「姑奶奶,三位姑娘別是青花老尼的什麼人吧?」

  吹花笑道:「對不起,全是老妖怪的高徒。」

  銀杏叫:「喲。你的膽子真大。」

  吹花笑道:「你的意思是說她們決不能是好人?」

  張勇道:「那不能這樣講,你不看蓮花生自污泥中。」

  吹花道:「老爺子您說得對,她們的確是瑤池上品,身世都很悲哀,真可以說顛沛流離呢……

  我想念碧振綱可能就會來看我,這事我們現在不談,以後慢慢再告訴您。我們散了吧,您要好好休息兩天。

  後天再替我找一趟安太監,有了確定的消息,我們就準備南下。天津雇船的事交給振綱三哥辦,他一家人大約也不能不去。」

  燕黛笑道:「讓老爺子睡覺去啦,哪來的這麼多廢話?」

  吹花道:「我也要去打個盹,振綱三哥和念碧來了你陪他們談談,七娘,九娘,十一娘我們歇歇去。」

  說著,她便去扶幹老子進去,燕黛就也把碧桃、銀杏、紫菱全都給趕走了。

  大家剛剛散,果然振綱楚雲和念碧來了。

  他們還帶著一位生客,這人姓黃,單名麟,年紀約莫二十八九歲,北京城金融界紅人常厚大銀號少東。

  家住宣武門大街米市胡同,廣廈連雲,富堪敵國,他算是振綱掛名徒弟,倒也學過幾年拳腳,雖然未見怎樣了不得,卻長得一表英雄氣概,二十年前他跟吹花有一段緣法。

  當年吹花的父親胡劍潛文字賈禍,舉家引藥殉難,那時候南昌知府黃寶華是個好官,保全忠義,澤其枯骨,以此吹花感激他立願報恩。

  她跟法明和尚學藝十年下山,黃寶華已經告老家居了。他有兩個少爺叫學良學亮,底下卻只有黃麟一個孫兒。

  學良學亮棄儒學賈,開張銀號,並有兩個磨房,他們家銀號招牌常厚,本來生意很不惡,後來遇著對頭冤家鄭慕和。

  慕和頂有錢,他擁有三個銀號,奉承權貴,壟斷金融,存心算計黃家父子,迫使常厚關門倒閉。

  學良學亮不服氣,賣掉磨房支持常厚,究竟也還是絲線綁豆腐提不起。

  正弄得欲罷不能光景,吹花剛好入京報恩,化名柳念慈,登堂參拜學亮的太太鐘氏認親,拋售一千五百顆上品珍珠,得值十萬紋銀投資常厚,結交鎮遠鏢行大鏢頭趙振綱,拉攏北京城十七家鏢行全部生意。拜認穿衣太監德隆為義父,爭取大內織造銀放兌,一方面設法使鄭慕和破產傾家,接收他的三個銀號。

  這些過去的事,在瀛海恩仇錄那部書裡都講過了。

  二十年後,黃寶華,德隆這班前輩作古了。

  學良學亮夫妻也都上了一把年紀,常厚銀號依然如火如荼營業非常興旺,凡是黃家人誰不想念吹花呢。

  可是吹花從報了恩以後,就是足跡不到黃家,進京多少次總是一味躲避,黃家人想盡方法也還是見不到她。

  今天黃麟一早,上趙公館給師父師母請安,振綱夫婦和念碧剛在談論吹花此次北來的事情。

  聽說吹花在鐵獅子胡同張府,黃麟好歹也要師父帶他來,因為吹花剛去睡覺,自然誰也不肯去驚動她。

  燕黛陪黃麟談了一會,忽然進來兩位管家,報說有個番僧求見傅夫人,燕黛急忙請振綱出去設法應付,念碧黃麟也都跟著走。

  那番僧自稱金僧,明說昨夜在禦書房瓦上遭受傅夫人暗算,心裡有未甘,特別來此領教領教。

  振綱推說傅夫人不在此間,請他暫退改日約期會面。

  番僧不相信賴定不走,不但講話不客氣還敢肆口叫駡。

  振綱那樣一條烈漢子,怎麼受得了這般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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