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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她們叫聲未絕,老尼果然斜刺裡一跳七八丈,老雕倒側翅,劍降雲姑頭上。老尼快,吹花更快。老尼健跳,吹花飛騰,她們差不多同時動作。

  老尼劍下,吹花劍起,她倒是手下留情,扁著劍葉、猛一下拍在老尼肩背上。

  老尼的劍離雲姑腦門子只差兩三分滑出去,人連打了兩三個踉艙,提口氣鷂子翻身翻上半空,阿帶的八寶銅劉也只差個兩三分光景掠過她一雙腳底。駭得雲姑水姑一疊聲尖叫,老尼阿帶卻又搭上了狠鬥。

  吹花喊:「帶哥哥退,燕姊姊上,今天要不讓老妖戰個脫力而死?她也不瞭解山外有山,人上有人。大家當心中了賊妖道的暗器,燕月、念碧、雲姑、水姑,速找紀俠、紀珠護送化龍化鯤下山。」

  喊聲裡,燕黛翩翩舞劍而出,阿帶從容收住八寶銅劉退到一邊。

  吹花叫:「哥哥,來,我們喝酒啦,給你介紹小徒柳寶綠。」

  最後一句話叫得特別響,花姑立刻跪倒給大師伯磕頭。

  阿帶大笑道:「好,好,你倒帶來了好東西。」

  他接過花姑左手並拿的酒葫蘆和熟鵝,花姑急放下肩上包袱,探手摸出兩個茶碗。

  吹花笑:「妙。你呀夠聰明麼,把茶碗也帶來了。」

  她搶過一隻碗,阿帶仍拿熟鵝交還花姑,拔去葫蘆塞子光給吹花斟半碗酒,他自己卻倒個一滿碗。

  花姑已把熟鵝兩隻腿撕下來,每人給奉上一隻,師兄妹就這樣坐下喝酒觀戰。

  那邊青花老尼自然也是氣炸了肺,然而有什麼辦法呢?

  燕黛使的是大羅劍,她一生謹慎,大敵當前明知怠慢不得,自審工夫不如阿帶吹花,她的劍守多於攻,一味耐戰,老尼一時也就贏不了她。

  吹花阿帶雖然飲酒談笑,儘管刁皮淘氣,兩對犀利的眼光片刻不離燕黛身上。

  眼見她鬥了三十個回合,吹花正要起身接戰,卻不想燕月並沒走,驀地一聲長嘯起自林中,一陣黑旋風卷出一隻大燕子,穿簾掠波,劍化萬道銀蛇,竄進圈中,接連七八手狠招,競將老尼迫得倒退七八步。

  吹花阿帶同時起立,同時暴雷似的叫出一連串好兒,定睛看,看燕月一枝劍端的了不得,刺、剪、劈、砍、撩、挑、錯、沖,招招老練,身、眼、步、手、心、意、法,處處都到家。

  阿帶看了半晌,回頭說:「妹妹,我們真該休息了,這孩子太可愛。」

  吹花急忙給師兄請安,笑道:「哥哥,你好福氣麼,招得好女婿。」

  阿帶樂得呵呵大笑。

  燕黛笑吟吟她走過來叫:「少爺,你看孩子還過得去?」她老了也還是稱阿帶一聲少爺呢!

  阿帶道:「難得你怎麼教出來的!」

  燕黛笑道:「他還肯練。」

  話就說到這兒,眼見樹林裡又翻出一個人接下了燕月。

  阿帶問:「誰?」

  燕黛叫:「念碧,念碧。」

  吹花道:「我剛在山上講他兩句,他大約總是不服氣。」

  阿帶笑:「不錯呀,他使的也是大羅劍,千手准提的徒兒畢竟不凡!」

  吹花道:「二十合以內或能支持。」

  看念碧果然鬥到二十合即走,再出來的是紀珠,酣鬥五十回合忽然便退。阿帶笑道:「好算計麼,小弟兄準備車輪戰取勝,這是紀俠麼?怎麼搞的,大家都使大羅劍!」

  吹花笑道:「家裡來了師妹崔小翠,自然誰也都學會了,可是紀俠恐怕不行。」

  燕黛叫:「瞧,我們二爺又在搗鬼啦,一口氣變了幾種劍法呀?奇門、八仙,這是第四種,大龍門劍。」

  阿帶大笑道:「老太婆讓他鬧慌啦。」

  吹花叫:「不行,不行,怎麼好使起青花劍,還不是班門弄斧。」

  話聲未絕,猛聽得一聲響,俠二爺寶劍脫手落地。

  風掃落葉老尼連環進招,劍奔二爺左肋,千鈞一髮,瞥見二爺左手疾出,又是一聲響,老尼劍斷半截,二爺一飛腳沒踢開老尼。

  老尼左手兩個指頭卻點著了二爺右肩胛。二爺火速撲地打滾,滾繡球似的滾活了被點閉的死脈。

  燕月、念碧、紀珠三枝劍同時並出,老尼驀然使個大旋風,卷上半空,跳下懸崖消逝了。

  念碧立刻回頭來看俠兄弟!

  紀俠叫:「放心,沒事,沒事。」

  他扭翻身慢條條的往這邊走來,向著阿帶請個安說:「陛下請賜奴才一碗酒!」

  阿帶大笑,拿碗問花姑倒個一滿碗,親自來敬他。

  二爺接酒稱謝,立飲不拜。

  阿帶道:「人都說你不行,我看你還不錯。」

  二爺笑道:「陛下明昭日月,說我不行的人,自己就未必行!」

  阿帶道:「你媽就看你不起麼?」

  二爺道:「老人家有偏心,我不會巴結她。」

  阿帶又大笑。

  吹花道:「這傢伙多可惡,拿什麼東西把人家的寶劍削斷啦?」

  二爺伸手腰裡摸出一枝五六寸長爛銀似的匕首遞給媽媽,吹花拿在手中擺一擺笑道:「好利器,那兒弄來的?」

  二爺道:「諸葛亮先生的法寶嘛!那年我在福建武夷山鬥人熊用過一次。好是好總不如翠姊姊裙帶上系的那個好,一拍飛起來化作一條白練。今天呀,今天要是有那好東西,青花老尼管保變個血花老尼。」

  吹花笑道:「你就會嘩啦嘩啦叫,不看三位哥哥多麼規矩。」

  二爺道:「碧哥哥會做人,月哥哥天生啞巴,大哥哥麼,我不講……」他回頭就要走開了!

  花姑叫:「少爺,請您把碗留下……」她走來伸手要碗。

  紀俠並不將碗給人,反而把人家渾身上下打量一遍,慢條條說:「姊姊,你好像我們家小綠……你也是青花門下?你投降了?」

  花姑看這位爺長得跟女孩子一樣,剛喝了一碗酒,臉上染上胭脂一般紅,眉梢兒眼角又是那麼樣姣好,偏偏講話毫無禮貌……

  她生氣了,猛一下子將碗奪了過去,扭轉頭便走。

  吹花叫:「寶兒,他是你紀俠二哥。」

  花姑只好回來給二爺請個安。

  二爺笑嘻嘻問:「你叫什麼寶?」

  花姑道:「我叫寶綠……」

  二爺叫:「好名字,人也長得好。」

  吹花叫:「別羅囉嗦嗦,咱們該走了,念碧,雲姑、水姑呢?」

  念碧道:「她們在看著龍哥鯤哥……」

  紀俠叫:「碧哥哥,我不管馱人啦,你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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