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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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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小孩子縱跳功夫特別靈活,拋是拋不開,鬥又鬥不下,賊人怨氣沖天,心同火灼,冒險賣個虛招。讓紀寶一劍撒花蓋頂,劍臨頭上,狠劉七運足右臂膊五七百斤蠻力,奮飛刀背掀騰上磕去。 紀寶苦鬥半天,心神俱疲,受不了這一刀勢猛力沉,立刻劍翻人仰,渾身破綻畢露。明知敵人必然連環進步,刀化推窗趕月取他首級。 三爺無法自救,命在呼吸之間,卻不料賊人居然手下留情。 原來這當兒回廊上驀地一陣大亂,劉七生怕逃了皇帝,反而撤身搶撲臺階,手起刀落,三個侍衛手中兵器同時墮地。 不容賊人二刀再起,簷牙上飛下一枝鎖骨霸王鞭,急若毒龍穿海,疾比猛虎下山,影到鞭到,人到聲到。 哢喳一聲響,一鞭擊碎了劉七半個頭顱,屍橫五步,塵土不驚。 大家定睛看,來的是個頎長漢子,抹著一臉黑鍋煙,儼如公明下降,分明敬德重生。 皇帝老頭子,大小官兒們,太監、侍衛,多少人多少對眼睛,皆瞧那頎長漢子。 漢子卻不理睬那些人,他立刻跳下臺階。 紀寶迎著他邁開一步,叫一聲:「藍大爺,謝謝您……」 忽然口噴鮮血,往後便倒。 漢子扔下手中鎖骨霸王鞭,急忙跪下去,伸個指頭撥視三爺眼睛,再把他兩邊手脈息,隨即由懷裡摸索個小小銀盒子,打開取出一粒豆大藥丸,噙著伏身向三爺嘴裡送。 然後站起來睥睨身旁替他挑著燈籠兒的老內監高聲吩附:「寶三爺使脫了力,沒有多大關係,我走了你們將他抬放床上,好好讓他躺一天。 傳個真會治病的御醫,看看有沒有其它的病,假使沒有外邪,可以給他喝一杯參湯,別太多大半茶杯就好了。」 話說完,彎下腰拾起鋼鞭,霍地一聳身,人便又上了屋。 竄過幾個院落,驀見對面來了一條人影,急弩離弦一般快法,那輕身縱跳功夫簡直登峰造極。 漢子猛吃一驚,趕緊伸手背後抽出鋼鞭備戰。 轉瞬間這條人影射到切近,借院裡上映微弱的燈光,看清楚來的是一位遍身盛裝的女人呢! 那女人尖喝一聲:「誰,站住!」 漢子立刻回答:「李夫人,請您別誤會,我叫藍傅恩,剛才救了寶三爺,他受傷躺在禦書房廊下,您快去……」 燕黛是位仔細的人,隨便哪能打發她走。 倒是更迫近一步問:「是不是來了刺客?萬歲爺怎麼樣?你是誰我不認得……」 傅恩只好把鋼鞭放下,這表示他決無惡意,接著慢慢的說:「傅恩就是那天在忠孝齋蒙千手准提義釋的藍立孝。 來的刺客叫劉七,王府井大街漏網的餘孽……寶三爺獨力拒賊,他受的是內傷,可惜我來晚了一步,你們的皇帝無恙,寶三爺我也給他喂了藥……」 燕黛道:「藍先生,真多謝,請下去坐一會嘛。」 傅恩道:「要是夫人對我沒有什麼可疑,還是讓我走,我不願意見皇帝……」 燕黛道:「那麼你請啦,等紀寶好了叫他府上磕頭去。」 說著她猛地一躍丈餘遠,兩三個伏身趕到禦書房。 她是心裡著急,一下子便往院裡縱,駭得那些宮兒們太監們撞撞跌跌一片烏亂。 紀寶還睡在石板上,喧嘩驚醒了他,看身上趴著燕姨姨,他微笑著抬抬頭。 燕黛放心起來參謁皇帝。 老頭子長長的個子倚著廊柱笑:「沒什麼事,夫人,你是飽受虛驚!」 一代元首,萬乘之尊,遇著那麼樣驚險場面,還能夠鎮定自如,誰也都要佩服他精神偉大。 然而燕黛反而很不高興,當她覷到回廊上那一把大圈椅時,乾脆放下臉來說:「老佛爺您就坐在這兒看紀寶鬥賊? 您忘記他還是一個小孩子嗎,保護您的侍衛們究竟行不行呢?您不想想看多麼可怕的呀!」 老頭子笑道:「別埋怨,是不是說你不在家,我就應該關起門鎖在屋子裡?」 燕黛道:「我的差事真難,簡直一天假都不能請。這賊人叫劉七,會一手好袖箭,他是八阿哥的死黨……」 聽說八阿哥的死黨,老頭子驀地睜大眼睛,厲聲叫:「你講什麼?天天說步軍統領忙著捉賊,還有賊進宮行刺!」 燕黛道:「步軍統領不是不會捉賊,不過捉不到劉七,他是八阿哥的一條臂膀,那天晚上王府井大街漏網的就是他。」 老頭子差不多咆哮著叫:「不許再提到八阿哥,快把紀寶抬到我書房裡來……」 邊說邊翻身往禦書房走。 燕黛朝著他背後說:「最好讓他躺一會,等下送到我屋裡安置,禦書房怎麼行。」 老頭子扭回頭說:「石板上躺得太久也不好,他不是已經醒來了嘛?那麼你就趕快抬走他,傳王馥齋進來給他看病,用得著人參可向多總管要……別送他回去,我還有事問他。」 講完這幾句話,人就進去了。 亮著聲音答應幾個「是」的不是燕黛,是那個年紀很大的多總管。 一會見後,多太監帶人把寶三爺抬放燕黛床上。 燕黛雖然在宮裡紅得發紫,住的地方不算高明,整日夜都要點上蠟,否則你就不能做事,一句話屋裡太黑,但是養病倒不錯。 這兒派有兩名宮女當差。 本來宮中常有一些女官,凡是女官都有宮監服侍,怪在這種宮監卻不一定肯聽女官的話,女官就也不一定敢指揮她們。 燕黛自然也算女官,然而她比較神氣得多,不要說宮監,就是那了不起的總管老公公,也還得讓她三分。 她為人平和可是端莊,而且絕不怕人,客氣儘管客氣,屈服決不屈服,皇上娘娘們跟前也還要隨便講話。 她自居客卿的地位,辭色之間不肯輕易下人,她不怕人,人就得怕她,她的兩名宮女是絕對服從。 她們都還年輕,這裡頭留住下男孩子要算怪事。 寶三爺年紀小個子不小,她們不單是竭誠巴結,恐怕還有點胡思亂想。 紀寶躺在床上連講話也沒有勁,點點頭,笑笑都好像很費事。 燕黛不得不派人通知吹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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