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劍膽詩魂 | 上頁 下頁 |
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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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萱、紅娘子馬走歸途天已入夜,姐妹無意中擒賊擒王言旋,馬背上不免有說有笑,小萱儘管猜也猜不到馬天彪、朱衣老道怎麼會逃出馬家莊? 她很好笑燕大爺忒過糊塗,央告春姐姐率性趕往鯊魚窩,說是假使燕大爺攻莊未下,給他兩顆賊腦袋也好招降。 紅娘子曉得小妹妹一肚子尷尬,分明要往找張毓青獻人情,好事嘛,何必反對?她答應了她的央求。 兩匹馬飛鈸潑盞疾馳鯊魚窩。 馬家莊早戍了一片瓦礫場,莊陷賊人們縱火自焚,燕總督分兵著張毓青統帶突入救火,親執巨闕劍督騎士兜殺餘孽。 毓青福至心靈,靠狗血筒破邪奇驗,竟然讓他捕獲了兩個妖人,一邊救火,一邊搜索賊人謀反證據,一邊卻又保全了被囚的一—大批婦女們。 小萱、紅娘子到達戰場,燕大人已經揀了一塊乾淨地秉燭擺起公案,府縣兩旁侍坐權作登賬謄錄,眾將案前打恭回話,呈上無數偽制旗旛印信號帶服裝種種贓物。 燕大人眼見這些物證歡生兩頰,小萱悄悄拿兩顆賊酉首級放到毓青腳邊。 小萱姑娘手挽著兩個大包袱打前頭進來時,燕大人危坐案頭裝做沒望見,可是他腦子裡有個預感,希望她那包袱裡給送來了馬天彪人頭。 當然啦,首犯在逃,關係太大,難怪也忐忑不安,等到姑娘蹲下去打開包袱取出兩顆首級排在毓青腳邊,他上面知道希望實現了,而且也還懂得姑娘是什麼意思。 於是他揮手趕人,臉上一片嚴肅,厲聲說:「曉得了,你們回去。」 姑娘一看又不高興,紅娘子使勁拉她回頭走,她詛咒:「幹麼這樣凶?唬人麼!」 紅娘子笑著說:「做官的講究威風,橫豎你所要求的他總會替你辦到,牢騷什麼呢?」 姑娘道:「不理他啦,我們先上濟南府拜候大嬸子,老等著瞧他底下文章怎麼做,要不設法給青兄弟弄個三四品前程,我就不答應。」 紅娘子笑道:「想不到你究竟是這麼熱衷富貴的人,三四品官兒不是那麼容易巴結得上的,何苦來強人所難。」 姑娘叫:「怎麼,紀翠哥哥他又憑什麼一下子拜了鎮西將軍呀?他的鎮江府鬧的把戲,你以為了不起麼?」 提到紀翠,紅娘子沒有理由的會覺得不好抬杠,她笑笑不作聲。 姑娘卻也會明白姐姐肚子裡尷尬。 她轉個花腔兒笑說:「也不是我熱衷,你想吧,張大爺一生坎坷顛沛流漓,張大媽菇苦含辛十六載孤標勁節,他們兩老是不是應該有個光耀門閭的兒子哩?」 紅娘子笑道:「你以為做了官算光耀門閭呀!」 「你怎麼好這樣講,我說的是揚名顯親。」 「揚名何必靠做官。」 「做官究竟是正途。」 「張名振的後人教他出山做滿州人的奴才,這是恥辱不是光榮。那天張家伯母允許青兄弟從軍效力,恐怕還不過顧全你的面子,老人家告誡青兄弟的話,你到底聽清楚了沒有? 不讓青兄弟去稟告張大爺又是什麼理由? 據我看青兄弟必不能做官,伯母縱不反對,張大爺也還是不會贊成。孝子事親順為本,你一定勉強什麼嘛! 聽我講,功名科第落你們傅家人心目裡,該是無足輕重的東西,如果許多射雀乘龍坦腹東床的,都是一些紫綬金龜簪纓袍笏,你卻偏來個布衣快婿,豈不更顯得清高拔俗?大丈夫怕只怕學不如人,何貴於逐鹿富貴? 死心眼迫逼青兄弟出仕漢賊,那便是侮辱了張老將軍在天英靈,不單是有失君子愛人以德,到頭來你反成張家不孝的媳婦兒。 青兄弟才華品貌般般好,閨房樂有甚於畫眉,鹿車共挽,萊舞承歡,做一個草野逸民,,還不強過立朝東帶?好妹子,你想想啦!」 姑娘想想覺悟了。 她沒說什麼,馬背上伸手緊緊抱住春姐姐。 春姐姐笑笑又道:「人生無百歲,青春有幾時?『無端嫁得金龜婿,辜負春衾事早朝。』……『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這滋味你消受得了?」 姑娘收回手掩上了兩邊耳朵,低低罵:「羞不羞,什麼爛句子都嚼出來了!」 紅娘子磕馬前奔縱聲大笑,聲若銀鈴。 燕總督親臨蓬萊縣用兵,登州府城那能都沒有戒備,但是小萱姑娘那天在府衙門,當督憲面前毆打了知府差弁,她那冒牌神力侯令弟的身價大得唬人,所以半夜三更還是要為她開城放馬。 進了城先往古廟裡找張雲階,此來再不敢告訴老人家什麼為青兄弟圖出身博前程那些話,只好說請他去助燕大人一臂之力。 張爺認為理該如此,姑娘轉口央求他同上一趟濟南城,極力渲染說燕惕如何神勇無敵,如何慷慨好客,說夫人鄒靜儀如何博學多能,如何溫良恭儉…… 她費盡心機遊說,想不到雲階答應得輕鬆,笑說凡是千手准提老菩薩的及門桃李,他都願意求見請教。 姑娘大喜過望,立即告辭回轉旅店,當然還得敷衍一下藍氏老太太,藍氏卻也喜歡看看 號稱女中俊傑的鄒夫人。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便離開了登州,到了濟南府,小萱堅持要藍氏老太太先住客寓,張爺雲階另找廟宇安身,她姑娘和紅娘子逕訪燕大人公館。 夫人鄒靜儀眼前末滿三十歲的人,前修福慧,才藝無雙,做女兒她是濟南府知府鄒鳳的大小姐,現在又做了本土總督燕大人的正夫人,真是個與濟南有緣。 當年泰山賊夜劫府衙門,她護印蒙難,斷送一條左臂,那時候已與燕惕定親。燕惕在京官不過一名副將,聞訊趕至親為醫藥,僥倖奪回了她一命。 燕惕痛恨泰山賊,終於夤緣門路,奉旨清剿。 靜儀亟言天道好生,力勸勿得殘殺,以此全活者眾,魯人譽為巾幗聖人。 她本來身體不甚好,再經過斷臂流血太多,越發不堪贏弱,自知不能生育,硬要丈夫及早納妾。 燕惕偏偏目無二色,死活拒絕她這個要求,那時閨房裡卻也鬧過一番小波折。 結果靜儀憂鬱成病,燕惕不得已屈志曲從,他收下她身邊大丫頭銀鈴做了如夫人,對殘廢的正室髮妻反而更加幾分憐惜,宦海一帆風順,今日貴為總督,夫妻依然恩愛不衰。 這位燕大人少年行俠江湖,性極殘忍兇狠,殺人不眨眼,嫉惡若仇,論將才有勇無謀,實不足以當大任,平生事業半出閨門,化戾氣為祥和功推內助。 靜儀她就是不會武藝,此以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為人極端仁慈,持躬尤為樸素,平居裙布荊釵,循循如也。 這天早起正在窗下課讀一雙小女兒,忽報哈密傅家三公子遠來求見,她趕不及吩咐一聲請,小萱牽著紅娘子已經闖進書房門。 靜儀椅上起立,姑娘打個揖兒請安,笑嘻嘻說:「大嬸子,我小萱嘛,您好。」 靜儀點頭微笑叫:「喲,你呀,我正有點糊塗呢!這位?」 她用一隻手向紅娘子剪拂,紅娘子急忙屈膝下拜。 姑娘說:「她是胡綺春姐姐。我們由登州來,幫忙燕大爺破了馬家莊,燕大爺叫我們先來看您……」 邊說邊攙住她不讓答拜。 夫人只好說:「姑娘恕我殘廢的人,不能全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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