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劍膽詩魂 | 上頁 下頁
六〇


  和敏笑道:「快,也要過了年才能回來。」

  玉簪兒道:「年底博太夫人要來家,錯過了她老人家又要費事,那我必須先找鄧家老夫人安排一下。姊姊,請您寫封信給吉姊姊好不好?今夜三更天我來取。時間太迫,還得趕辦別的,再見啦!」

  說到再見站起來,猛回頭望見角門上顫巍巍站著燕黛李老夫人。

  老夫人燕黛睇看玉簪兒慈祥地送笑,玉簪兒直發楞。

  發楞不是沒有理由,原因角門就在姑娘椅背後回廊邊,而且分明是掩上的,老人家怎麼來?來了多久?推開門怎麼會一點聲音都沒有?這在一個練武功身負奇技異能的人心目中都是問題。

  玉姑娘她儘管納罕,和敏急忙趕過去請安。

  燕黛伸手虛攔大小姐,笑笑喊:「胡姑娘,你別走,咱們談談。」

  笑著牽住大小姐一隻手走下石階,玉姑娘這才趕緊蹲身迎接。

  老夫人隨便坐下,和敏,玉簪兒兩旁分立。

  老夫人正色說:「姑娘,你,宅心良善,見解朗澈,你所講的計畫我完全贊成,事無可緩,何礙從權?既然跟騏兒約好明兒一早偷跑,你們不妨放膽走路,這不告而出的罪過,我可以為你們負擔。

  鄧家老姑婆那邊你也不要去,她雖是你爺爺所敬重的人,但並不一定肯聽她的話,她卻也未必敢強作主意,你去告訴她反而招引牽纏。這一齣戲非等傅家老姑婆回來扮演月下老人,才可保順利完滿,除她老菩薩,誰都沒有辦法降伏你爺爺。」

  笑笑又說:「姑娘,你的奇門劍,八仙劍全使得不錯,不過這不能說沒有小疵,這一趟進中原闖大江南北,你可是要提防遇見令姊和水秋痕。有騏兒眼著你固不足慮,可慮在你們倆要保護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吉雲,再來也還不敢保證水秋痕會不會糾集黨羽以多乘寡,凡事寧可謹慎在先,怎麼樣?姑娘,要不要我指點你兩手………」

  話也沒聽完,聰明的玉簪兒已經直挺挺跪倒地下。

  老夫人點點頭起立,順手取了一節竹枝權當寶劍,丟開門戶劍演奇門。老人家這邊一邊使一邊解釋解數。

  玉姑娘那邊聽一句磕一個頭。

  練完奇門再練八仙,那是要費好半晌工夫。這當兒玉姑娘就是一直跪著,下面雙膝蓋可沒動過分寸。

  燕黛存心考驗姑娘,看了她那般正心誠意,老人家不禁歡喜讚歎,親自攙她起來勉許她前途無量。

  老少重新入座,談不完講不了的無非劍法。

  近午時光,李夫人章玲姑由學塾課讀回來趕到湊上熱鬧,和敏大小姐虔誠恭請便飯。

  李夫人總是也要考察地近來對於婦工兩個字成就,不單是答應留駕,卻還要點菜請人家親入廚下張羅。

  想不到和敏竟是會者不忙,嗟咄之間地給弄了八炒盤四湯碗。菜不算講究,居然色香味俱佳,這就不免想到酒。

  大家都知道,玉姑娘是會家,偏偏她只管默記著燕黛剛教的劍法,本來十足孩子氣,心有所屬就沒理會到大家都在招呼地。

  玲姑笑:「姑娘好運兒,姨奶奶愛惜你有志向學,說不定會要你……」

  燕黛立刻擺手說:「五少奶快別扯那些話,我老了精神不濟,你倒是應該有個徒兒…………」

  玲姑也趕緊說:「我呀,我跟她乾娘可比水裡泥鰍,陸地上能耐恐怕還不如蚯蚓,那怎麼好為人師呀!」

  大家聽著哄然大笑。

  李老夫人燕黛人緣好,她老人家人在那兒就必有一班晚輩跟追,一頓酒飯還沒退席,陸續找來了許多娘兒們,揖讓入座,談笑風生,又著實熱鬧了半晌。她們各有差事,正午回家用膳,規定個時辰休息,未末又得趕往當值。

  她們走了,燕黛仍上花圃裡坐地品茗,玉簪兒守定老人家更求晉益,老少一直談到傍晚時光才散。

  晚上我們玉簪兒姑娘有一陣大忙,拾奪包袱,檢點兵器,留下一封詳稟告別乾爹乾娘。三更天練武大曠場上會晤紀翠,交割了行李,吩咐他先行出城。

  她又到了李家東跨院,不但和敏寫好了給吉雲的信等待她來取,李二夫人郭小綠卻也在屋裡候她,說是奉婆婆李老夫人之命,特來贈劍,並祝一路吉利順風。

  玉姑娘再拜受劇,感動心脾,不免戀戀不捨。小綠一再催促,時間不早,萬般無奈,她統請了一個安,跳窗上屋而去。

  紀翠牽著匹馬徘徊城外心急加焚,接到了人卻也不敢埋怨,並騎聯轡,得得小馳,趁曉風殘月,儷影雙飛。

  小孤山,有別於彭蠡大孤山故名小孤,俗稱小姑,位在安徽宿松縣東百二十裡江西縣北大江中,兀立水中央,風景紹幽麗,不獨號稱名勝,抑且要塞長江。

  山上有個小姑廟,層樓疊閣,高拂雲霄,端的神仙福地。

  住持僧叫聖悅師太,年紀不太大,六旬以內人,二十未嫁上門守寡,三十喪姑戴發出家,五十歲朝盡天下名山,近年才來小姑駐錫。

  她是旗人,何況與宰相門庭扯得上關係,南來不久,居然方丈當家,勁節孤標,勤修精進,卻很有幾分道行。她便是吉雲的大姑母。

  吉雲侯門寵婢,貴養嬌生,前次逃亡哈密,一切仗章小玲照料,宿店打尖,早行夜止,全用不著她操心。

  這番入關事大不同,間關跋涉,孤孑一身,什麼都得留神,萬里迢迢且又毫無旅行經驗,可知必定備嘗險阻艱難。

  這一天,她坐上了洛陽到汝州的長程客車,全程五日。

  第一天太平無事,次日車過軒轅關,氣氛就有點不對了,所經處全是叢山峻嶺,道上車馬漸稀,有時趕了二三十裡,前不見村後不見店。

  趕車的大掌鞭不再沿途唱小調,神情顯見得緊張,不住焦躁地鞭著健驢,驢車在山徑上轟隆隆地急駛,車廂內的旅客一個個顯得頭昏腦漲。

  全車共有十四位旅客,只有她和一個老婆婆是女的。

  她打扮成村姑,但不管她扮甚麼,也掩飾不住她那月貌花容,雖則旅途艱苦備嘗難免有點憔悴。

  車向山坡疾沖,路旁山溝裡突然跳出一個漢子,迎著大車揮舞著大手,亮聲大叫:「王二哥,趕快回車,趕快回車。」

  大掌鞭王二哥一聲吆喝,輕踩下刹車來。一旁的二掌鞭已從車座下拉出了彈弓,熟練地上弦站了起來。

  山坡並不陡,官道寬闊,回車並不困難。

  大掌鞭甚感意外,車速減低,高聲叫問:「徐七,你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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