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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第二十八章

  張婆婆把手中一盤子筷兒杯兒匙兒碗兒一件件排在桌上,拿酒壺滿滿的給賊人斟一杯酒放下,拜拜手說:「王老爺,不成敬意,請多喝兩杯。還有兩件菜,我們沒得空,等一下再來聽你的吩咐。」

  張老頭說:「是,爺,我這就來。」

  說著,他又哈腰走了。

  張婆跟著跑,跑著叫:「蘭花兒呀,要懂得一點規矩啦!」

  姑娘呶著小嘴巴悄聲兒說:「真討厭,我不懂規矩。」

  她氣憤憤的去張極對面坐下了。張極看看對面人,又看看杯中酒,笑道:「好酒,你不喝?」

  說著,搶過酒壺給姑娘面前倒了酒。

  姑娘動也不動,慢慢說:「我那裡敢喝,喝還不是找死……」

  張極笑道:「找死我也不來了。」

  姑娘也笑了。笑著說:「你比我嗎!你是天上麒麟我是地下螞蟻呢!」說時她垂下脖子拿手帕擦左手中指上銀指環。

  張極道:「什麼花樣的戒指?」

  姑娘道:「看吧,我還能有好東西?」

  邊說,邊褪下指環往桌上一拍,指環急溜溜的滾落地下去了。

  張極立刻蹲下去找指環。姑娘身子不動,拿手上手帕一角浸在面前酒杯裡。

  賊人迷戀著桌底下姑娘的一雙小腳,姑娘手帕上迷藥從容化在酒裡面。

  等到賊人找到指環藏在身上,姑娘也就收起了手帕。

  賊人站著笑,笑著說:「這指環好樣子,送給我啦!」

  姑娘搶起來,趕過去嚷:「還我啦,你這壞……」

  張極笑道:「不要鬧,還你的,你喝幹我這一杯酒。」

  姑娘一跺腳,拿起賊人的酒杯,恨恨地說:「你是不是要陪我一杯?」

  賊人飛快的伸手搶過姑娘那邊一杯酒。姑娘手上杯剛碰在嘴唇邊,賊人就把姑娘的藥酒灌下肚子裡。

  姑娘飲了乾杯,賊人說聲:「好酒量!」

  忽然他打個踉蹌,叫起來:「狗娘養的,你……」

  叫著,他向腰間扯出一條冷森森軟如棉的緬刀,猛地一拍桌子,那條刀立即挺硬。

  姑娘摔去酒杯,燕子穿簾,飛到草堆上抽出長劍。賊人挺著刀逕奔角門,門是頂上了,翻身作勢就待上屋,姑娘一隻劍潑水似的裹上前來,賊人只好咬著牙揮刀應戰。

  一來是賊人身體雄壯抵抗力太強,二來是那迷藥放得久了藥性較緩,所以賊人使動手中刀兀自十分了得。

  姑娘曉得緬刀厲害,她的劍著著藏鋒,處處斂刃,一個回合交還,她就有點支持不住。

  這時埋伏鄰巷牆腳下的玉奇和菊冷,聽見了聲息,雙雙跳上牆頭。

  驀地對面人家屋頂上騰起的人影像一縷灰煙,這縷煙直射到這邊院子裡,一聲叫:「蘭妹妹退下!」

  玉奇定睛看,來的正是賈姑娘。

  賈姑娘一身銀灰色短裝,赤手空拳疾取張極,不容人看清她的手法步法,猛可裡一掌拍落緬刀,右手起兩個指頭便把敵人點倒地下。

  姑娘立刻從腰帶上解下一捆細繩,笑著叫:「菊妹妹,蘭妹你們兩位來!」

  菊冷從牆頭上滾下來,快樂得像一條小鹿,跳著叫:「姐姐,姐姐,我要拜你一千拜。快告訴我你的芳名。」

  叫著,她認真的拜倒地下。

  賈姑娘急忙拋下繩子,一把抱她起來說:「三妹,我叫鳳至……趕快把賊人捆上,我帶來的是鹿筋,當心他會泄骨法。」

  回頭又看住站在一旁發怔的玉奇說:「玉哥哥,快去通知官府,從速上趙家抄查賊人行李,那些薰香毒鏢各種毒藥是頂重要的證據。我是不能陪你們到案的,你們到公堂上一定要沉著,有禮貌,絕不可任情任性。

  我希望刑部大人別用嚴刑迫供,另想辦法教賊人吐實,這樣才與梅姐有利。梅姐姐出來替我問好,告訴她這回事全是蘭妹妹功勞,難為她受盡了賊人閒氣。你們辦事吧,我這就走啦!」

  說著,她輕輕的推開菊冷。蘭韻趕著叫鳳姐姐。鳳姐真像一隻銀鳳,卷地一陣風,鳳飛去了無影無蹤。

  菊冷撲著兩邊手說:「這才叫本領,像我們兄妹所學的還成話?」

  蘭韻叫:「哥哥,你還呆望什麼,去報官啦!」

  玉奇歎口氣,喃喃自語:「人樣花枝,神仙中人……」

  菊冷笑道:「不怕,不怕,我要神仙下嫁!」

  蘭韻笑道:「哥哥,傻什麼呢,我保管人總是你的。」

  玉奇大喜,趕著問:「四妹,她對你講過什麼話嗎?」

  蘭韻笑道:「前天晚上我們談個通宵,什麼話都講,可是人家不讓告訴你。現在也不是聊天的時候,你快走啦!」

  玉奇這才跳牆走了。

  這當兒張老頭夫妻也趕到了,大家手忙腳亂把張極用鹿筋繩捆成一隻大粽子,外面玉奇已經帶著一批做公的在叫門了。

  松筠辦事非常認真,他今天下午得了玉標統玉堅的密報,一方面托人轉求崔總管奏知皇帝,一方面行文各有關衙門,約請三更天會審重犯。

  二更天過後安定門大街就派出兩班人馬,一班是劄委委員上趙公館搜查賊贓,一班是捕頭班兒埋伏張家酒店前後等候解賊,所以玉奇一出去就能夠把人帶來。

  刑部大堂上列坐的官兒有大內崔太監,九門提督安魯……犯人解到時兀自呼呼大睡,大牢裡請出梅姑娘認明無訛,玉奇便教拿桶水來澆醒賊人。

  片刻工夫,張極睜開怪眼,看面前地下排著他的兵器,薰香噴筒,毒藥鏢,各種毒藥……一旁站著的是蘭花兒和一位更漂亮的大姑娘。

  遠遠處板凳子上又有一位美婦人陪坐著華梅問,想一想心裡都明白了。

  賊人本來極端狡猾,懂得暫時應該怎麼樣不讓身上皮肉受苦,長笑聲裡他把全案詳情細節來個痛快招承。

  最後他又提到賈鳳至姑娘,說姑娘是個奇女子,要不是她出面幫忙,蘭韻的騙局也還是不能成功。跟著他就用嘴咬著筆頭畫下口供。

  崔瀛老太監立即告辭,飛馬回宮面奏皇帝去了。

  在理說到了這時候松筠可以結案退堂,犯人也一定要歸押。

  但這位大人算定賊人所以直供不諱,不過企圖避免受刑準備越獄,再來又怕福三金珠趙砥海一班人設法營救,同時也料到皇帝對此案將有什麼樣旨意,因此他就非等上諭下來決不定論。

  這情形讓菊冷蘭韻看來未免滿臉疑雲,憑三姑娘的脾氣總想向前質問。

  玉奇緊記著賈姑娘一句話「不可任情任性」,他一旁竭力制止姑娘胡鬧。

  松大人上面望見兄妹纏夾不清,微笑著招手兒把他們喚到案前,明白指示利害,隨後便問到賈姑娘是什麼人,玉奇被迫不過不能不講實話,於是賈春保隱遁的秘密就當堂揭破了。

  眼看天亮了,崔太監重臨刑部衙門,大家接讀聖旨跪拜如儀。

  皇帝的辦法是:「張極應即立斃杖下。華梅問著備藍轎與鼓吹歡送回家。福貝子縱奴為非交宗人府圈禁三個月。趙砥海隱匿盜匪軀逐出境。安魯辦事疏忽罰俸半年。」

  皇帝的辦法公平,乾脆,官兒們欽此欽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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