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古瑟哀弦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老鏢師搶起來看,他就又呆住了。

  藍妮一邊不住的嘿嘿冷笑。

  老鏢師道:「鏢,是敝業師小靜大和尚的鏢,但怎麼能說由我手中傳出去……」

  藍妮仰首大笑道:「你是老北京,你和大和尚闊別二十年,可知他老人家不在此地,大和尚生平有幾個徒弟?你,和我的母親……」

  她失口說到我的母親,臉上變了顏色。

  她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乾脆接下去說:「不妨告訴你,我母親藍黛,我叫藍瓊,但我不需要有你這樣一個壞傢伙舅父。

  我在彰儀門外中了這枝毒鏢,不是赤腳大師碰巧救了我,我今天也不能找你來。

  既然我命中不該死,當然我要知道仇人是誰。

  你洗手不動刀兵,我曉得,但是你決不能沒有徒弟,你的徒弟用這枝毒鏢打我,我要你交出拿這枝鏢打人的徒弟。我的話講得夠明白了,你想怎麼樣?」

  老縹師愕然倒退,張目直視,半晌,他說:「我說過我沒有徒弟!」

  藍妮道:「沒有徒弟什麼人拿走你這枝鏢?」

  老鏢師說:「你不能硬講由我手中傳出去。」

  藍妮喝一聲:「放屁,你大概——」

  喝聲未絕,反手抖開身上披的黑色風斗,露出蠻妝,霍地抽寶劍,猛的一拍桌沿,吼一句:「你大概找死!」

  老鏢師托地一個虎跳,直撲牆上摘刀。

  藍妮不取主人翁逕奔堂客,劍光起處,寶芬甥小姐連她手上抱的小哥,母子兩顆頭顱齊飛,藍太太一聲慘叫倒地下。

  此時,老鏢師手中金背刀疾旋而至,藍妮翻身健跳,刺斜裡挺劍猛搠。

  金背刀驟落,磕開寶劍,劈手交還。

  搭上手狠鬥兩個回合,老鏢師手中刀重臨敵人肩上。

  藍妮縮頸藏頭,沖進去,毒蟒鑽窩,一劍刺穿老鏢師胸膛,撤身抽劍,反臂倒劈絲,新寡少奶奶腦袋分家。

  劍光滾滾,兩位孫少爺腰斬委地,丫頭老媽全變了木雕人兒。

  藍妮搶過去,喝一聲:「你們快說主人的徒弟是誰?」

  可憐她們三個人嚇也嚇死了,那裡還能開口說話。

  藍妮手翻刀落,三道魂靈兒頃刻歸天,一霎時屍橫九具,地泛紅潮,行兇的兀自不肯甘休,仗劍奔入內室,遍覓活人。

  藍家這房子蓋得頗為特別,這是朝南一橫列的九間排平屋,各有後房,共十八間,左右前後都有院子,圍牆四會,向無鄰居。

  老鏢師晚年喪子,室有孤孀,且喜家道小康,孫枝挺秀,閉關養晦,無忤于人,何意梟獍遙來,覆巢碎卵。

  總因為地曠人稀,牆高巷窄,以此殺鬥半天,竟是無人聞知。

  當時藍妮窮搜前後,不留孑遺,她也就只拿了老鏢師密藏的十七枝毒藥鏢出來,收起寶劍,披上鬥蓬,眼見前後大門緊閉,以為倖免走漏,越牆而出,登山取馬,疾駛回城。

  她身上帶著王府的牌證,半夜叩關,自可無慮盤詰。

  但是她雖然藝高膽旺,卻不免粗心疏忽。

  第一藍太太只是嚇昏躺倒,鼻息還在噏動。

  第二看門的穿山蛇竇光,他又到那兒去呢?

  原來姓竇的久闖江湖,眼睛很亮,那時候藍妮一出劍,他就曉得來人不弱,木想拔刀夾攻,想不到老鏢師就只在兩個回合以內送了性命,嚇得他一抹頭急奔後院馬房。

  說馬房僅僅也只有一匹馬,算是老鏢師心愛坐騎,端的是匹快馬。妙在馬房另有一道門直通牆外。

  竇光掩門兔脫,一路跨無鞍馬捨命狂奔,趕到城門下率性馬也不要了。

  他的綽號叫穿山蛇,鑽穴踰牆是他的看家本領,區區內外城還擋不住他,進了城,徑向玉標統玉堅家來。

  玉堅近來晚蓋彌堅,松勇因此另眼相待。

  這天晚上松副將恰在玉家便飯,他們郎舅都是好酒量,不喝便罷,一喝就要幾個時辰。

  今天玉堅得了一罎子梨花春,又有兩簍大螃蟹,酒肴俱佳,色香兼備,倒樽快飲。

  忽然外面敲門緊急,玉家來往人雜,主人倒是不以為意。

  姑老爺笑道:「來人必有急事,出去問一聲吧。」

  玉太太剛好又蒸了十隻螃蟹送來,接著說道:「四更天了,這是那一個?」

  玉堅道:「倒楣,偏有這種不識趣的人。」

  邊站起來走了。

  一會兒後把穿山蛇帶了進來,這條蛇,汗流如漿,喘息不止,半晌還只說一句:「老鏢師一家……死光了,你們家寶芬姑娘也……完了……」

  玉堅喝道:「你講什麼?」

  松勇道:「給他一杯酒。」

  穿山蛇抖著手搶過酒壺,倒下大半碗酒一口氣喝幹,停了一下又說:「二更天,家裡去了一個漂亮的女人,自稱姓藍,她查問小靜和尚,又追究老鏢師把毒藥鏢給過什麼人。三言兩語鬧翻了,那女人一劍先殺死了寶芬姑娘母子,回身接住老鏢師一場拼鬥,兩個回合以內老鏢師中劍……」

  說到這兒,穿山蛇淚流滿面,嗚咽不能成聲。

  玉堅和王太太腿也軟了,彼此都不能講話。

  松勇道:「竇光,拿定精神,再講詳細。」

  說時又給他倒了半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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