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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房鐵孤又道:「時間上配合得妥當麼?」

  紫千豪道:「沒有問題,我叫揚善在申時之後再送去,如今才只卯初,來得及的,等他們接到,我們早已在『黑紗穀』恭候了!」

  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笑了,房鐵孤道:「少兄,你猜他們如今在等什麼?」

  紫千豪想了想,道:「等熊兄前去接頭?」

  連連點頭,房鐵孤道:「正是,他們一定異常期盼熊兄早些趕去和他們聯繫,並提供所探消息呢……」

  歎了口氣,熊無極道:「不錯,他們一定在等著我,但他們要大失所望了,非僅大失所望,他們更會詛咒我的祖宗人代——在大家揭了底以後!」

  紫千豪低沉的道:「委屈你了,熊兄。」

  眨動著那雙滿布紅絲的青虛眼,熊無極又哧哧的道:「不用掛懷,幫主,你說的,理只有一個,如今,它在你這邊,我當然也只有跟過來了雙手捧著了……」

  紫千豪笑道:「真理少不了力量來支持,要不,縱是正的也變成邪的了,而這力量,熊兄,當然以你惠賜最大!」

  他們談論著,在鐵蹄翻飛雷動中,路,也就一大段一大段拋到後面去了,勁風吹拂著這一列鐵騎騎士們的衣袂,獵獵飄舞,而馬兒嘶嘯,昂烈悲壯,在大地的喘顫裡,他們已滾雪似的來到了「黑沙穀」!

  在荒煙迷漫的野地裡,有兩道陡峭險峻的灰褐色山壁平地而起,就像是從地底下突然冒升出來一樣那麼古怪而邪異的聳峙在那裡,四周卻盡是起伏的丘陵與齊勝的蘆草,遠處的隱約山巒襯著這兩道挺拔而陰森的石壁,它中間那條狹窄的穀道也就更顯得沉黯而又灰澀了;從這裡開始,地面上的泥土已經逐漸變成了黑色的砂粒,而那兩道千如石壁所夾峙中的穀道內外,更是層紋如波的佈滿了這種顏色漆黑的砂粒,看上去,特別令人有一股奇異與征仲的感觸,嗯,這裡,就是「黑紗穀」了……

  一馬當先的紫千豪習慣的仰首看了看天色,然後,他一揮手,高叫道:「立即行動!」

  於是,像一陣龍捲風,「白辮子」洪超率領一百人急奔「黑沙穀」的右側丘陵地,「毛和尚」公孫壽則另領一百騎通過「黑沙穀」,埋伏別那一頭去了,正在馬奔人叱,聲緊風急的佈署中,「黑紗穀」左側的丘陵地內,兩條人影已自齊勝的蘆草裡躍出,起落如飛般迎了過來!

  那兩人,一個是頭大掀鼻的「斷流刀」伍桐,另一個,嗯,就是「二頭陀」藍揚善了!

  他們迅速掠到,腳步尚未站穩,藍楊善已大叫道:「大阿哥,你們可真來得決哪!」

  紫千豪翻身下馬,平靜的道:「情形如何?」

  藍揚善頷下的肥肉直顫動,他氣喘吁吁的道:「一切懼如大哥所料,咱拍開門就將大哥的名帖遞了進去,是那姓古的接的,他才自一愣,咱已轉頭就走,下樓招呼弟兄們馬上趕來這裡,咱這批人還只是剛到,連口氣也還沒有轉過來,你們就全來了!」

  紫千豪道:「古桂沒有攔著你,盤問什麼?」

  呵呵一笑,藍揚善道:「大哥不是說,這老小子乃是一方大豪身份,必會擺出臭架子來撐度量麼?大哥判斷他不可能難為送信之人的,大哥,你料得不錯,姓古的老小子果然只在一愣之下便接過名帖,連看也沒有多看一眼;不過,咱以為他一接過大哥的名帖,便已料到是怎麼回子事了!」

  點點頭,紫千豪道:「當然,古桂見慣了大場面,這點陣仗,在他來說,和家常便飯差不多了!」

  聳動了一下蒜頭鼻子,藍揚善又道:「咱的手下們全隱伏妥了,只等號令便可沖下來圍殺,大哥,咱與老伍是跟你過去呀,還是守在那裡?」

  紫千豪道:「守在那裡,聽訊號行動!」

  細小的眼睛眨了眨,藍揚善道:「那麼,咱與老伍便回去了!」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揚善,今天大家全加把勁幹!」

  露出缺了顆門牙的大嘴笑了,藍揚善道:「大哥放心,咱『二頭陀』早預備將這條老命豁上了!」

  說罷,他與伍桐匆匆施禮,又飛也似的奔掠回去;這時,紫千豪才回頭揚手,再度翻上鞍背,領著其他百多名屬下直撲「黑沙穀」!

  「黑沙谷」的穀道,進口處,只有丈許寬窄,進去十幾步之後,在穀道中間,卻豁然開闊,左右約有三大多寬,但是,這中間一段雖說比較寬闊,在那兩邊峭直險峻的石壁夾峙下,也令人興起一種窒息般的沉重感覺!

  兩邊的灰褐色石壁是高聳的,挺拔的,仰頭上望,只見谷頂天光一線,而那兩塊石壁渾然雄偉,有如刀削斧斬,筆直聳立,就像要壓倒下來一樣,人站在谷底,宛如陷在深井之下,忍不住連心也在惴瑞了!

  百多匹鐵騎連「甲犀」一道給牽過了那邊,一百多名青衣壯士便在兩個頭領指揮之下分成六排,左右各有三排斜斜肅立,他們個個面容冷沉,神色木然,屏息如寂的期待著那濺血奪命的時刻到來!

  紫千豪手握自坐騎上摘下的「四眩劍」,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站在谷道正中,「雙鈸擒魂』房鐵孤與「判官令」仇三絕偕同仇三絕手下四名功力頗強的執事,則圍在一起,低聲正在談論著什麼。

  那邊——

  「金手煞」熊無極老先生盤膝坐在地下,閉目垂眉,不知道是正在沉思呢還是正在養神,面色卻凝重得很。

  過了一會,房鐵孤大步來到紫千豪身邊,他深沉的笑了笑,平靜的道:「少兄,約莫對方快來了。」

  點點頭,紫千豪道:「是的,應該快來了。」

  凝視著紫千豪,房鐵孤道:「在想什麼,少兄?」

  淡然一哂,紫千豪用手中的「四眩劍」銀色劍柄輕輕觸弄著下頷,而劍柄是光滑又冰冷的,與肌膚相接,有一股子涼森森的寒意直透心底,他讓那抹微笑噙在後角,悠悠的道:「我在想,這一戰可能非常慘烈——假如打起來的話。」

  房鐵孤低沉的道:「這是一定的,對方中間有幾個人全是盛名渲赫的角色,而且這幾個人的心性俱皆狂傲倔強無比;少兄,你也不要太過希望這段梁子能和平解決,據我看,和平解決的可能並不大!」

  籲了口氣,紫千豪苦澀澀的一笑道:「我又何嘗不曉得?但在濺血之前,我們還是使它不濺為妙!」

  輕喝一聲,房鐵孤道:「但願他們也有你這種想法。」

  用腳尖撥動著地上堆疊的厚軟黑沙,紫千豪徐緩的道:「照道理說,他們應該有這種想法的;沒有人以為已經活夠了,房兄,你以為是不?」

  沒有表情的一笑,房鐵孤道:「是的。」

  紫千豪問他:「對方裡面的那些成名人物,房兄,你有認得的麼?」

  雙目的光芒閃了閃,房鐵孤道:「有,但是,這已無關緊要了。」

  紫千豪憂戚的道:「那與你相識的人事,有交情深的?」

  沉默了一會,房鐵孤道:「有一個……」

  垂下視線,紫千豪道:「你沒有提起過,房兄。」

  平靜的一笑,房鐵孤道:「沒有什麼好提的,少兄,我只要認定了應該助你一臂,其他的就不算是問題了,嗯?」

  紫千豪輕輕的道:「但是,會難為你!」

  搖搖頭,房鐵孤道:「這一點,我並不放在心上,如果我那些相識的敵對者不和你翻臉,我當然也不願和他們翻臉,但是,他們如果非要與你干戈相見,我也就沒有什麼可以選擇的了,這是他們開的頭!」

  低沉的,紫千豪道:「房兄,你也知道干戈相見的可能性極大!」

  冷凜的微笑,房鐵孤道:「正是,假設陪你來此只是遊山玩水,並沒有風險可擔,少兄,你就不會需要我來,而我也就不會來了!」

  紫千豪感動的道:「房兄,你真是豪士!」

  房鐵孤真摯的道:「不敢,我認為你更適合擔當豪士之名。」

  他們正在說話間,盤膝坐在那邊的「金手煞」熊無極已經站了起來,一搖三擺的行向了這邊。

  ※請看續集《大龍頭》(即《龍頭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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