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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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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來到山下的青石板小道,在幽密的竹林中,已有數十名青衣大漢矯捷的飛躍出來,他們排成雁翅隊形,齊齊躬身行禮。 紫千豪停住馬,與方櫻落到地下,他目光親切而懷念的向傲節山凝注了片刻,那種欣慰之情,就宛如一個久別數年之後天涯歸來的遊子,多麼滿足,又多麼快樂……長長噓了口氣,他朝那些迎接自己的手下們和藹的點頭,道:「罷了。」 幾十名青衣大漢挺直腰杆,肅穆又安詳的站在那裡,他們每一雙眼睛深處,俱皆流露出一股無可言喻的振奮及歡愉神色,到現在,他們尚沒有一個人開過口,但是,從他們的形態中,已然表達了太多的思盼與喜悅情韻了,有些時候,無聲,往往勝過有聲。 有如在向自己的手足兄弟說話一樣,紫千豪真情流露的道:「這些日子來,你們都好吧?」 一位頭領踏前一步,恭謹的回答:「承大哥垂詢,我們全好。」 紫千豪親切的笑道:「可已派人上山通告苟二爺說我回來了?」 那名腰粗膀闊的頭領忙道:「在大哥抵達山腳之前,我已遣了兩名弟兄加緊上山稟報,大概馬上就要響起『銀鈴鼓』了……」 「銅鈴鼓」,是孤竹幫通知幫眾,「大龍頭」回山的信號,代表著一種鄭重的威儀與崇高的敬仰,在晚間,則是使用一種可以發出絢麗光彩的「長虹箭」來表示同樣的意義……皺皺眉,紫千豪道:「時值非常,大可不必如此勞師動眾……」 那名頭領躬身道:「傳統禮儀,大哥,弟兄不敢草率將事。」 笑了笑,紫千豪又道:「怎麼直到我們到了山腳下你們才發現?山麓四周的樁卡全撤銷了麼?巡騎隊亦未看見。」 這名頭領低聲道:「回稟大哥,在大哥離山之後,二爺為了要集中兵力,固守重點,便下令減少一切不必要的哨動,將山麓周道的樁卡全都撤回,分別嚴密安置本山上下,巡騎隊也一律停止活動,改調為徒步輪班巡邏全山,因此,山外防務雖是疏淡了,本山戒備卻更形周密森嚴。」 點點頭,紫千豪又道:「不錯,二爺這樣調遣是正確的,免得浪費人力.增加弟兄們的勞累,他知道只有本山得失才是最重要的。」 那個頭領尚未及回話,突然,傲節山上,在那深郁的竹叢楓林裡,已有一陣陣清脆,急劇,而又震人心弦的鈴鼓聲隱隱傳來,在「咚」「咚」的沉悶鼓聲中,夾雜著那種「叮噹當——叮噹當」的銅鈴交擊聲,沉悶融著清脆,嚴肅滲著急快,就這樣,山林峰巒間,便全然回蕩著這一陣陣令人生出怪異感受的聲音了。 後面,馬蹄響震,遠遠綴落一段路的「金煞手」熊無極已經一陣風似的奔到了近前!站在紫千豪對面的那名頭領甫一察覺之下,已立即斜閃出去,他手臂猝揮,同時口中厲叱:「拿下了!」 雁翅般排立著的幾十名青衣大漢,馬上快速的分散開來,幾乎就在他們分散開的一刹那,斜背的馬刀已閃亮著紛紛拔出,另外,林幽深處,亦忽地伸出了無數具連珠強弩來! 紫千豪連忙橫身攔阻,邊大聲道:「是自己人,你們不可魯莽!」 那名頭領立刻傳令眾人退下,這時,已然停馬戒備的熊無極才無可奈何的聳聳肩,急急趕了過來。 下馬後,他左右一看,眨眨眼道:「紫幫主,你的這批兒郎可真是老辣精悍,訓練有素哪,娘的,還不等我喘過一口氣來,已差點給我顏色看了!」 紫千豪笑道:「不知者不罪,熊兄,你包涵了。」 呵呵一笑,熊無極道:「豈敢,說真的,紫幫主,你們孤竹一脈,的確規律嚴明,上下有制,非是一般烏合之眾可比,就此一端,已是大有可為,不容輕視了……」 謙和的笑了笑,紫千豪道:「熊兄,我們這就上山,請!」 熊無極略一推讓,啟程前行,紫千豪回頭交待了那名頭領幾句,然後,他也挽著方櫻快步趕上。 熊無極一面走,一面左看右望,他口中嘖嘖有聲的道:「紫幫主,你這傲節山,我還是第一次來,但雖是頭一遭,卻也覺得險峻峭拔,深幽迴旋,是個易守難攻之地!」 點點頭,紫千豪道:「不錯,此山形勢險要,洞深谷幽,確實不太容易攻取,我們已經使妄懷此意的敵手們屢次嘗試過教訓了。」 方櫻也十分好奇的道:「紫幫主,只有這一條窄道通往山上嗎?」 紫千豪笑道:「不,另外還有,但平常我們卻僅利用這一條路登山,當然,我相信如今我們一行一動,已經俱在四周密佈的暗卡監視之中了。」 轉頭回望,方櫻驚異的道:「可是,我卻沒有看見什麼呀……」 豁然笑了,能無極道:「方姑娘,如果能叫你家覺出來,這還叫做『暗卡』麼?」 方櫻赧然道:「江湖道上,我仍是那麼幼稚……」 紫千豪輕沉的道:「不過,我還往往羡慕那些不懂得江湖陰橘與黑暗面的人呢,方姑娘,這並不是件丟人的事!」 笑了笑,紫千豪又道:「可惜的是,熊兄,我們都俱皆深陷其中了……」籲了口氣,能無極正想說什麼,山道上面,人影連閃,已見十多個大漢有如飛鳥般電掠而來! 那十幾個迅速掠來的人影中,為首者,正是孤竹幫坐第二把交椅的「青疤毒錐」苟圖昌,他身後,緊接著「斷流刀」伍桐、「熊臂」罕明、「白辮子」洪超、「毛和尚」公孫壽、「二頭陀」藍揚善、「-心四刀」的老麼蘇言,以及「鐵旗堂」堂主「判官令」仇三絕,以外,就是四五頭領身份的弟兄了。 苟圖昌等人隔著紫千豪尚有十步之遙,已紛紛停下身形,各自躬身抱拳行利,苟圖昌目注紫千豪,興奮莫明的道:「苟圖昌率孤竹幫弟兄恭迎大哥凱旋榮歸!」 紫千豪還禮,親切又悵然的道:「慚愧得很,眾家兄弟一慨免禮了。」 於是,這些孤竹幫的重要人物們,馬上一擁圍上,熱切的開始向他們的魁首問候起來。 紫千豪連忙將站在身後的熊無極與方櫻二人為大家引見,更特別簡略說明了方櫻的歸順立場,在雙方的寒暄客套裡,苟圖昌抽了個空湊近紫千豪,小聲問道:「大哥,左丹和金奴雄兩個人呢?」 苟圖昌的問話就如一只火紅的烙鐵猛然印在紫千豪的心上,使他全身基顫,痛苦無已! 善於觀顏察色的苟圖昌睹狀之下,已經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刹那間他不禁肝腸寸斷,悲憤填膺,但是,在眼前,他卻只能忍耐,只能將淚水咽回肚裡,比哭還難看的笑了笑,他喉音發啞:「大哥——」 一仰頭,紫千豪唇角痙攣著道:「回去再說!」 頓了頓,他改變話題道:「祁老六眼傷可曾痊癒了?」 用力吸了口氣以平靜自己激動悲痛的心緒,苟圖昌閉閉眼,然後才緩緩的道:「本來,老六的眼傷因為他不善休養,縱酒過度而發生潰腫惡化,但經過我的強制照應與藍大頭領的悉心醫治之後,這些日子來頗有進展,已經差不多全好了……」 微微頷首,紫千豪道:「很好,貝羽的情形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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