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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但是——

  莫玉沖到一半卻突而滾向地下,雙臂傾力猛拋,交手中的「血齒環」飛射投出,不過,她投擲的對象不是紫千豪,而是呆呆站在一隅的方櫻!

  這一著,卻是大大出了紫千豪意料之外,這時,他的四眩劍已經側劈向地下的莫玉,而時間是無情的,他可以斬死在地下翻滾的莫玉,卻將眼看著方櫻受害——方櫻是斷然躲不過那怪蛇般閃電飛襲的「血齒圈」的,紫千豪能以回劍震截「血齒環」,卻只怕要失去這斬殺強敵的機會了,念頭在紫千豪腦海中一閃,他已暴叱如雷,大旋身,四眩劍狂射而起,在一聲「叮噹」震響中,那枚連著長鏈的「血齒環」已被他一劍之力磕飛半空——只差半寸,環刃便將切入那仍然膛目結舌懾窒當地的方櫻咽喉中了。

  劍刃震擊開血齒環的一刹,紫千豪猝然返身,但是,僅這一刹,「白眼婆」莫玉已騰掠至山拗之外,拚命逃出,只留得一個背影在層壁邊上了!

  紫千豪大吼著,倏然左手連抖,三柄寬刃短刀已流星般急射而出,像三道連接成一條的白線,其急無比的追著莫玉身後釘上。

  緊接著,莫玉的身形在一晃之下失去蹤影,但卻有一聲悶吭聲傳來,紫千豪怒叱著掠身拔起,立刻跟著追去。

  片刻後——

  紫千豪颯然自山壁上躍下,他沉著臉,走到那受了極度驚恐的方櫻面前,方櫻似乎神智仍未完全恢復,餘悸猶存的怔忡著注視下來了外那柄躺在地下的「血齒環」,「血齒環」上有一處缺口,現在,它靜靜的擺在那裡,靜靜的臨著藍汪汪的冷光,嗯,縱使此刻看去,這玩意兒卻仍是憑懲般鋒利唬人!

  來到方櫻身前,紫千豪低沉的道:「你覺得如何?」

  方櫻像是沒有聽到紫千豪的問話,她依然癡征的看著地下那柄「血齒環」,紫千豪輕唱一聲,略略放大了聲音:「方姑娘,你無恙吧?」

  慕的一哆嗦,方櫻有如噩夢初覺般,抬起頭來看著紫千豪,她的全身都在痙攣著,嘴唇也不停的抖動,終於,淚水奪眶而出,順著身青浮腫的面頰滴滴灑落。

  嘆息著,紫千豪道:「虎毒都不食子,方姑娘,莫玉太也沒有人性了。」

  抽噎著,方櫻道:「想不到……想不到她竟這麼恨我……」

  紫千豪平靜的道:「莫玉不僅只恨你一個人,方姑娘,凡是不順她為惡,不隨她行歹之人,她全恨,不用難過,如今,你正應該慶倖脫離了苦海才是!」

  雙手捂著面龐,方櫻吸泣著道:「那『血齒環』我從小就擦拭著……我每天都要在她的吩咐下細心去擦拭,不料她卻要用這利器來殺害我……我可以賭咒沒有出賣過她,可以用任何方法證實我的清白……」

  紫千豪輕輕的道:「當然,我相信。」

  頓了頓,他又道:「但是,目前這已經不重要了,莫玉是不肯信任每一個人的,而且她只會顧著自己……她會養育你,不錯,但這種鞭子下的養,咒駡中的育,再加上對待一條狗似的暴虐手段,方姑娘,這養育也就沒有多大意義存在了!」

  抬著頭,便咽著道:「隨她怎麼去待我……我一直就沒有背叛過她……」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你用錯字眼了,方姑娘,你離開她並不叫『背叛』,而是『棄暗投明』,難道說,你願在她惡毒的控制下毀掉你的終生幸福?在她嚴酷的鞭撻下度過你原本光燦的人生?只為了她那不值什麼的養育而罔顧道義、仁恕、與真理?莫玉的本質是淫邪的,好險的,寡情而狠厲的,我想,這些你該比我更清楚,方姑娘……」

  仰起沾滿淚的面容,方櫻的雙唇蠕動著,帶著哭音:「可是……我……」

  紫千豪緩緩的道:「是她先離棄你,而非你背叛她,不見擔心,只要你拿出勇氣,重新開始你一個少女應過的生活。我,可以保護你!」

  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櫻哺哺的道:「你?你要保護我?……你是說,你……要我?」

  怔了怔,紫千豪趕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可以使你過著安寧而幸福的日子,不會再有人敢欺淩你,壓迫你,只是如此而已。」

  羞愧又卑慚的垂下頭來,方櫻知道自己是會錯意了,她哽咽著,低微的道:「謝謝你的好意……我……我不想麻煩你……」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隨你吧,我對你的印象很好,方姑娘,你是個十分純真而又善良的女孩,江湖上的生活,不適宜你去過。」

  方櫻用手指拭著淚,淒然道:「我從小就孤苦伶什,久了,也就習慣了……天下之大,我從來沒有一個親人,也從來沒有人關心到我……我總是那麼默默的活著,就像一株野草,那麼卑賤,那麼渺小,又那麼微不足道……我生在憂患裡,我也知道永遠脫不開憂患的包圍……我感激你對我的恩惠,但我無法報答你……紫幫主,就容我把它放在心底吧……」

  紫千豪有些動容的道:「世道險詐,人心叵測,方姑娘,你一個孤伶少女,容身在這混飩天下裡,實在令人擔心,你再想想、或者,我能在很多地方幫助你——毫無條件的幫助你!」

  眼圈兒又該零零的道:「我……我好苦……」

  紫千豪歎了口氣,還沒得更進一步的問她什麼,背後,已募然傳來一聲令人毛骨驚然的慘號,一條影子已歪歪斜斜的往紫千豪撞了過來!

  沒有多想,紫千豪摔然下蹲,四眩劍飛起一抹寒光,閃電也似的倒射而出,在一聲刺耳的「呱」「呱」聲響中,那撞來的人影已捂著肚皮倒翻回去,手上的一柄靈亮緬刀也「嗆啷」掉在地下!

  「六甲神」金奴雄興沖沖的奔了過來,他的「金紋斧」斧刃上染滿了濃稠的血跡,但是,他自己的左頰上也裂開一條血糊糊的傷口,人還沒到跟前,他已大笑著叫道:「好極了,大哥,姓沈的被你活開膛啦!」

  凝望著僵臥在地下,肛腸四溢的「六慈居士」沈朝宗,紫千豪閉了閉眼,冷冷的道:「沈朝宗背等處早已挨了你幾次重擊,便是我不補上這兩劍,他依舊難以逃過此劫!」

  側望著一旁汗水涔涔,又得意洋洋的金奴雄,紫千豪道:「你是怎生鬥贏這一場的?」

  一咧牙,金奴雄笑道:「媽的,這老小子可滑溜得緊,總是不肯和我正因硬幹,東竄西跳的惹得我好不心煩,我一想,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無奈之下只有用險招取勝了,方才。他那緬刀罩頭劈來,他以為我一定會閃身躲開,殊不知這一下他老小子可猜錯啦,我非但不躲,更偏著頭打橫沖了上去,因此,哈哈,我臉上挨了這一刀,他背助等處便連著吃了我三斧頭!」

  潤潤唇,金奴雄又笑道:「這老小子約莫是痛極了,他哪裡不好撞,偏偏朝大哥你這邊撞了過來,你說說,他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看了看金奴雄左頰上那道長有兩寸、深見見骨的可怖傷口,紫千豪不悅的道:「奴雄,似你這種不要命的打法,早晚有一天你會吃大虧,沈朝宗的緬刀若是稍進一分,只怕你半個腦袋就要分家了!」

  金奴雄沒事人似的咧著大嘴道:「不痛,不痛,大哥,你要曉得,假如我不給這一下子,恐怕能不能擺手這娃沈的還是一個大問題呢……」

  說到這裡,金奴雄忽然左右一望,奇怪的道:「對了,大哥,那老妖婆呢?」

  籲了口氣,紫千豪無奈的道:「我傷了她,她跑了。如此而已!」

  征了征,金奴雄頓足道:「這一下,又有這老妖婆張狂的了……」

  一豎眉,紫千豪道:「我想,這一點我也明白!」

  猛然體悟自己說錯了話,金奴雄訕訕的道:「對不起,大哥,我只是提提而已,決沒有別的意思……」

  轉身望著那邊左丹與蔡泉拚鬥得暈天黑地的一對,紫千豪的神色冷森。他硬板板的道:「包紮自己的傷口。」

  不敢再多說什麼,金奴雄默默退下,他自懷中摸出了金創藥,剛想胡亂朝自己臉上的傷處塗抹,背後,一隻白嫩的柔荑已伸了過來拿出他手上的藥瓶,金奴雄急忙回視,嗯,竟是方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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