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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半晌——

  所有的人馬全進入石洞之內,祁老六又在石階之旁轉動一個連接在石階中的鐵制轉輪,轉輪的鐵軸旋動著,有鏈條扯移聲與齒輪回轉聲低沉地傳來,於是,洞口上面的巨石又已緩緩移回,將入口處封閉得嚴密如瓶。

  沉緩的,紫千豪道:「走吧。」

  一行人在洞裡慢慢地行走著,這種秘洞是彎曲而狹窄的,只容得兩馬齊馳,但卻又深又遠,冷氣襲人,隱約還可聽到不知從哪裡傳來的流水聲音,潺泣泣的,輕靈靈的,左右的石壁也突陷不平,觸手一片水濕,很顯然,若非必要,孤竹幫的人們也很少來到此處……

  這時,二頭陀藍揚善正和蘇家兄弟中的蘇恬走在一起,蘇恬稟性內向,不大喜歡說話,是而一路皆沉默著,但藍揚善可就憋不住了,他低聲打了個哈哈,這聲哈哈卻雜在步履與馬蹄裡給洞壁的回音蕩了過來,蘇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藍揚善咧嘴一笑,悄悄的道:「這地洞可真叫長是吧?」

  蘇恬靜靜地點了點頭,藍揚善換了一隻手拿著他的鋼杖,又笑著道:「老弟,還沒請教高姓大名?」

  簡潔的,蘇恬道:「蘇恬。」

  藍揚善一腳高一腳低的走著,又道:「這條地道可以通到哪裡?看情形,挖掘了很久吧?」

  點點頭,蘇括道:「是的。已挖掘了二十多年了,自我孩提之時即已存在。」

  不由肅然起敬,藍揚善道:「啊,想不到老弟還是孤分幫的老底子哩……」

  輕嗯一聲,蘇恰緩緩的道:「也不過湊合著混罷了,並沒有替幫裡爭過什麼光彩……"

  藍揚善忙道:「你是客氣啦,光是這段日子,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哇,看不出,老弟倒也謙虛得緊呢!」

  苦笑了一下,蘇恬輕輕的道:「藍壯士還沒有與我們大哥久處,他老人家才夠得上『虛懷若谷』四個字,那種風範與氣度,除了他,我還沒見過第二個人有……」

  由衷的點著頭,藍揚善道:「咱信,咱信,要不,人家怎能負得起西陲的這塊天?」

  笑了笑,蘇恬沒有再說什麼,他們時快時慢的走著,很少有人講話,除了偶爾的咳嗽聲,就只有馬匹的噴氣與低雜訊了,地道很長,而且曲折多彎,一路走下去,就好像沒有盡頭,直通十八層地獄一樣。

  走著走著,地面忽然陡斜起來,一直往上面升高,回頭望望後面,後面的地洞已完全吞入黑暗之中,任什麼也看不清,就好像他們每向前走近一步,後面的道路便消失了一步似的……

  終於,前行的紫千豪停了下來,在他的前面,已經沒有了通路,被一塊潮濕而突伏不平的石壁擋著了,跟在紫千豪身側的祁老六搶前一步,到石壁之下半蹲下來,伸手慢慢地摸索著,不一會兒,他已握著一根細小的鐵鍊,徐緩有致的連連抖扯了好多下。

  站在幾步外的藍揚善看見了,不覺有些納悶的道:「怎麼?忘記了啟壁的方法?」

  微微一笑,蘇恬道:「不是,這出地道的石壁乃是由外面開啟,在洞裡是無法可施的,老六此時扯動那條鐵鍊發出信號,守門的弟兄認明無訛之後才能將它打開,換句話說,就算有敵人潛入這條地道,不識得啟門的暗號,仍然不能得逞,難以出洞作歹……"

  藍楊善連連頷首道:「這都是好方法,嗯,嚴密得緊……」

  蘇恬又低沉的道:「至於入洞的機關,一般弟兄也不曉得,僅有大哥及我們十個大頭領知道,當初掘此秘洞,設計佈置,宣大叔可真算花費了不少心血。」

  臉上的肥肉一動,藍揚善正想再說什麼,一陣「軋」「軋」的輪齒轉動聲已然響起,片刻間,擋在前面宛如天然生成的這堵巨厚石壁,竟已沉重而緩慢的逐漸朝上升,一片明亮的燈光亦已透了起來。

  一鍬唇,藍揚善驚歎的道:「好機關,無懈可擊……」

  在他說話中,一行人已魚貫地走出這秘道的出口之處,竟是一間龐大的地窖,四周及頂壁全是一塊塊大許寬窄的大青石所砌就,石牆上插著一隻只的鐵架子火把,青紅閃亮的火舌將這間地窖映得一片通紅,寬敞的斜石級自底地面一直到一邊的石牆之前,看情形,那片石牆便是地窖的出路了,只要移開石牆,可以並容十馬沖出這裡!

  在秘道的巨壁又緩慢降回中,把守地窖裡的數十名孤竹弟兄全幾乎喜瘋了!

  他們個個躬身向紫千豪行禮,有掩飾不住的歡喜振奮神態流露在那一張張原本憂鬱的面容上,幾十個人在刹那間變得精神抖擻,生氣蓬勃。看到他們,紫千豪也如釋負重的長長籲了一口氣,招招手,道:「罷了……」

  於是守在地窖裡的孤竹幫眾人與甫隨紫千豪回來的一干兄弟親熱的打起招呼,他們笑著,拉著手,甚至互相擁抱,在危難的關頭,看到自己的手足,每個人特別有一股安然及興奮的感覺。

  一名頭領垂著雙手站在紫幹豪面前,紫千豪正在低沉的問他話:「古源,這一天來的情形如何?我希望不會太糟。」

  叫古源的頭領恭謹而慶倖的道:「天叫銀壩子鎩羽,大哥幸虧這時趕回來了,就在祁老六他們幾個率領了一百五十余名弟兄出山協助大哥之後,

  『黃衫一奇』徐樣參老小子又唆使二當家再派人到銀壩子去打探大哥被困的消息,但苟二爺幾經沉吟,卻不敢再派人出去,因為大哥行前曾一再交待,只准自保,不可出擊……」

  紫千豪沉緩的道:「說下去。」

  古源舐了舐嘴唇,又續道:「就在祁頭兒他們走後不到半個時辰,山下暗卡已傳來警訊,說有『黑流隊』的千餘騎正快速接近前山,他們來得十分突然,接到訊息後,苟二爺當即下令我們的巡騎前往阻止詢問,我們那一隊巡騎共有十個人,由陳福帶著,但是,他們剛攔上去還沒有說上幾句話,便被『黑流隊』的人馬圍了上來,全部亂刀砍死!」

  說到這裡,古源的語聲已變得異常悲痛,紫千豪卻微閉著雙眼,以劍拄地,淡漠的道:「後來呢?」

  平靜了一下,古源又憤怒的道:「在陳福他們前往阻詢之時,二爺早已緊急傳警全山所有本幫人馬戒備,但陳福那邊剛剛出事,前山靠近於洞左近忽而又冒出無數銀壩子的手下,他們似是早有準備,甫一出現,便猛攻我們前山、樁卡及駐守哨崗,大約他們已經潛伏很久了,我方的防衛情形弄得十分熟悉,才一接刃,我們這邊在濘不及防之下死傷慘重,弟兄們橫屍累累,加以他們又有關心玉幾個好手帶頭,在一陣激戰之後,前山的弟兄們終於不敵,二爺見狀不妙,立即下令退回後山,並由『拉線』扯掉吊橋的中間接軸,使橋身中斷,隔絕對方的攻撲之勢……」

  頓了一頓,他又沉痛的道:「前山一戰,我方損傷弟兄約三百多名,大頭領罕明、貝羽、金奴雄三人全受了傷,其中貝大頭領傷得最重,是吃那關心玉一劍捅進了右胸,如今還在急救中……」

  紫千豪沉默著沒有作聲,吸了口氣,古源又道:「就在前山發生巨變之時,後山『小金軒』裡的徐樣及另一個瘦長漢子也突然現了原形,想不到他們竟是來臥底的,這兩個千刀刮的賊種一把火將『小金軒』燒了個片瓦不存,還想故意引起後山的混亂,東竄西掠,見房子引火,見人就殺,他們兩個的身手卻十分了得,尤其那瘦長漢子更是厲害無比,右手一柄『千推錘』左手一把『無耳短戟』,非但身形如電,出手之間更是又狠又快,只是眨眼功夫,我們圍堵上去的弟兄已吃這一對混帳放倒了二十多,後來苟二爺親自率人趕來,他截住了那瘦長漢子,賀長孫賀大頭領迎住『黃衫一奇』徐祥,在兄弟們的重重包圍下便激鬥了起來,打了半個時辰卻仍未分出高下,後來任大頭領憋不住了,招呼一聲,和帶了傷的罕大頭撲了下去,再加上四周的弟兄們輪番閃擊圍攻,那兩個好細才怒駡著匆匆逃走,『黃衫一奇』徐祥在逃走的時候,右肩上還吃賀大頭領賞了一隻『落月橋』……」

  冷冷的,紫千豪道:「左丹呢?」

  古源忙道:「左大護衛與鐵旗堂的仇堂主一直堅守在後山的絕崖附近,以便阻止敵人逼來。」

  一側,毒鯊祁老六陰森森的道:「古源,那瘦長漢子,可認出了他就是『血狼星』單光?」

  點著頭,古源道:「不錯,正是他,到後來他才亮出了萬兒,卻想不到這個大仇家也會在這時湊上了熱鬧……」

  哼了一聲,祁老六朝紫千豪道:「大哥,我們馬上就反撲前山,殺這些龜孫子一個雞犬不留!」

  紫千豪緩緩的道:「我們一百五十多名弟兄,折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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