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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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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玉馬堡 金鼓撼天 西北風強烈的吹刮著這片大斜坡上的白楊樹林子,枝幹都在呻吟似的呼啦啦叫喊著,斜坡上連著灰蒼蒼的山嶺,斜坡下麵卻是呼陌縱橫的莊稼地,一灣流水流向對面形成半弧的山勒,依著山勒,則是一片建築得十分恢宏遼闊的連綿莊院,在這種地方,這等田野之中,有著這麼一片平地而起的任院,特別有一股子雄偉而凜然的氣勢,灰黑色的石頭院牆圍繞下,莊院大門的青石牌坊更形成武,兩側的三方石柱供托著中間一塊鑲著金色字體的篆匾:「玉馬堡」! 堡前便是那條水位低落卻十分清例的河流,寬大平整的大石橋橫過河面,橋欄兩邊各雕接著四座昂首揚蹄的白大理石石馬,橋面為大麻石,直通堡門,十二級青石階直伸上去,堡裡有三街六巷,嚴然一個小小的城鎮派頭! 街上有人來往,滿面喜色,牌坊下幾個老人攏著袖口在避風處閒聊著,天氣是冷,但搞不住他們乾癟的嘴巴裡流露出的歡愉,那邊,五六個壯漢正提著大紅燈籠扛著朱綢褐梁匆匆來了,嗯,再過兩天,就是玉馬堡老堡主的六十大慶了呢。 空中的雲被風吹得滾滾飄逸,正午的陽光時而從雲朵的問田裡趕出半抹瞼來,卻又那麼快的又躲向雲後。 大斜坡的白楊樹林子仍然在呼啦啦的呻吟著,在白慘決的材於下,現在,正分散伏臥著一排排密密層層的青衣大漢,這些古農大漢一律外有馬刀,腰插短斧,最前面的一排人手中還執著牛筋檀木的強弓,他們個個神態冷漠,不言不動,風拂起他們的青色頭巾,更襯出一片蕭煞凜冽之氣! 斜坡之頂,有一個不深的連坑,坑沿生著淒淒野草,而草色已呈枯黃,在枯草的後面,有一雙若星光閃燦的眸子正冷森的凝視著下麵遠處的玉馬堡,這雙眸子光芒明亮而深遠,又宛如古潭般的澄傲與幽送,好一陣,枯草後的眼睛移開了,於是,自坑邊望進去,一個身材適中,全身青衣的年輕人沉思著坐了下來,他的頭上紮著花紋絢燦的豹皮頭巾,腳上穿著豹皮蠻靴,靴跟上,各嵌連著一隻銀閃閃的輪刺,晤,他抬起頭來了,我們可以看見他濃黑人鬢的雙眉。微排的丹鳳眼,挺拔如玉的鼻樑,大小合度的嘴唇。還有頸項上系著的一條紫紅色上繡一幅純黑孤竹圖的絲巾!這年輕人靜坐在那裡,他沒有言語,沒有動作,但是,卻在無形中流露出一段極端深沉曠野的韻息,隱隱中,有著無比的焊勇與堅毅之氣! 幾乎是踩著足,一個頭大如鬥,掀鼻齦齒的青衣大漢行了過來,他小心翼翼的屏著氣朝年輕人恭謹道:「大哥.一切預備妥當,只待大哥下令,弟兄們便可立撲玉馬堡!」 年輕人咬咬嘴唇,順手拉過身旁的一條皮鞘,皮格上兩邊並釘著二十個皮制環扣,每個環扣裡,各插著一柄鋒利泛閃的彎刃短刀,他拍著短刀的黃牛角柄拔出一把,在手上熟練的輕拋著,目光似望著上下翻落的短刀,其實會直直的凝注在前面的坑壁一點上,那頂著一個大腦袋的漢子咽了口唾沫,謹慎的道:「大哥,呢,還有什麼諭示麼?」 年輕人手腕一抖,拋起的彎刃短刀「唆」的電飛而出直插坑壁,深沒及柄,旁邊的大漢眼皮一跳,趕忙垂手肅立,連大氣也不敢稍喘一口。」 懶懶的,年輕人將皮鞘掛扣在兩腳之前,大漢緊走兩步,將透入坑壁內的短刀拔出,在自己身上擦了兩下,雙手棒到年輕人面前。 籲了口氣,年輕人平靜的道:「祁老六的人馬有回信了麼?」 嘴巴一咧,大漢道:「已去了一個多時辰,料已到了。」 年輕人搖搖頭,道:「伍桐,你就是這種急毛躁火的皮氣,還記得去年截擊混江上的官船?那一次也是你等不及先燒上火,結果害得你手下那支兒郎折了兩百多,連你自己也帶上了彩!」 叫伍桐的大漢尷尬的援搓手,忙道:「是,是,大哥教訓得是……」 年輕人扶扶垂在肩上的豹皮頭巾,又道:「我們既是接承上一輩的門把子,就要沿續我們這一行的傳統,在刀尖上舔血,活得是何其辛酸?生命固不足惜,可也要死得值……得!」 伍桐滿面愧色,唯唯暗暗,年輕人的目光似蒙上了一層霧,他怔怔的凝望著天空滾蕩流逝的雲絮,幽幽的道:「我紫千蒙在十二年前自『赤臉』宣老大手中接過『孤竹幫』,將這支離破碎、瀕臨絕境的小幫擴展成如今的氣勢與聲威,這十二年來,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睡夢中往往被遙遠的殺喊聲驚醒,病痛裡也得咬著牙肩起滿擔的重負……在生死線上掙扎在陰陽界上呼號,整日整夜,看的,想的,接觸的,全是猩紅的血,金鐵的寒光,活在人與人之間的陰詭夾縫裡,活在利與欲的爭鬥裡,長時間過著陰圍的日子,一段段的路總是那麼茫然與不可期,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有什麼結果,永遠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會落得什麼下場……但我忘不了宣老大臨終前的托咐,忘不了他的祈求,那切盼而蒼涼的眼神,那花白的發,乾裂而抖索的嘴唇……我知道我會接下來,把這沉重的負荷肩上,縱使拉不動也要拉。扛木起也要打,宣老大愛我如子如弟,我敬他如父如兄,就是這樣子,而我似是適應於這種生活的人,我明白,我既來了,這一生也就必得如……此!」 伍桐屏息垂目,默默聽著,當那年輕人—一紫千豪,也是他們「孤竹幫」的龍頭大哥吐出一絲淡淡的幽郁,他談惶誠恐的道:「大哥,幫裡上上下下的兄弟們,誰也知道大哥擔的累受的苦,不管人前人後,哪個哥們提起大哥來不是尊若神明,衷心欽服?十幾年前,我們四處碰壁,樣樣吃癟,遇著買賣上手不是叫人家硬奪了去就是被殺得人仰馬翻,第兄們含著淚流著血眼睜睜的撒手,咽著恨帶著冤橫戶殘命,大家餓著肚子朝天哭號,青著臉捶胸頓足,那個時候……我們都以為完了,以為再沒有我們走的成了,宣老大病得只剩下一口氣,猶強撐著帶領弟兄們出去找尋活路,可憐他那麼大年紀,怎受得這等氣恨?大哥,若不是遇上你,且說孤竹幫還能重新振作奮起,只怕大夥兒早連屍骨也化成灰喏……」 紫千家深沉的一笑,低低地道:「記得宣大哥認識我的時候,我還只是十五歲大一點的孩子……我對他的印象極深,他那豪邁的笑,赤紅發亮的臉膛,如雷鳴似的語聲,在在都使我難以忘懷,他曾生過一場大病,恰巧又在我家門口暈倒,在我家養病期間,我們相處得很好,晤,太好廠.我從小就喜歡他……在我藝成之後,按著他告訴我的地方找著廠孤竹幫,也找著了已經奄奄一息的宣老大……唉,從此我就是這般了……」 伍桐緬懷著往昔.深沉的道:「還記得大哥初來『傲節山』只是個十六位歲的大孩子未及弱冠,長得可是白淨英俊.賽比宋玉,尤其一雙眼睛又亮又光,看人的時候真能望進入的肚腑,大夥那時都有點看不上大哥,在宣老大召集我們裡頭弟兄,榻前傳渝由大哥接掌孤竹幫龍頭的時候,大夥兒俱是極感驚異,口裡不敢說話,心中卻老大的不服,我們原以為接掌龍頭的會因『青疤毒錐』苟圖昌……後來,大哥當著弟兄們的面來了一手『紅月流魂』的劍式,大夥兒在目瞪口呆之下才沒有言語,十多年後的今天,我們都知道我們當時的選擇是對了,若非大哥領導我們,孤竹幫說什麼也掙不到今天的地位……」 紫千豪眸中閃亮,他清朗的道: 『哦不能居首功,大夥兒的同心合力更為重要,尤其是青疤老苟,他非但沒有怨恨我奪去他舵把子的大位元,更傾盡全部心力助我,我實在心裡感激……」 伍桐舔舔他的齙牙齒,道:「『這是應該的,孤竹幫裡不能稍有異歧之見。」 窪坑之外,忽然在這時響起了一陣「喇啦」之聲,一個狗熊般的大塊頭掠身而進,他一險黑肉往橫裡生,瞪著一雙牛眼,一見紫千豪連忙躬著身,喘著氣道:「老大,郝老六的人已經完全沿河潛在玉馬堡四周,他已遣人回報,隨時可以展開攻撲!」 「嗯」了一聲,紫千家道:「白辮子洪超與毛和尚公孫壽的人馬都準備好了?」 大塊頭憨裡憨氣的大笑道:「這兩個渾東西早就連屎也憋出來了……」 一側的曆桐喝道:「罕膘子,你真是個混蟲,說話沒大沒小的!」 紫千豪微微一笑,擺擺手道:「那麼,通知弟兄們留神,一徑香後按照原定計策卷襲玉馬堡!」 叫罕腰子的大塊頭連連點頭,如飛而去,望著他的背影,伍桐笑駡道:「也沒見過這麼渾的人,打十八歲跟著宣老大他就是如此,今天已經四十多了還一點也沒改!」 紫千豪笑道:「這樣好,我喜歡這樣的人,純真而豪爽!」 伍相望望天色,輕輕地道:「大哥,我們去吧?」 點點頭,紫千豪一躍上了坑沿,伍相跟著上來,十步之外,在一株白楊樹下,一名青衣大漢已半屆下膝,雙手捧起一柄炫目絢燦的銀劍! 大步走了過去,紫千豪一把將銀劍拿過,光燦閃亮的銀色劍鞘上除了鑲嵌著一塊絢麗多彩的菱形寶玉之外什麼花樣也沒有,紫千豪「鉀」的拔出劍身,一片伸縮吞吐的芒尾已仿佛凝聚成形般明亮的炫迷著人眼,劍身較尋常的劍刀來得寬闊,晶瑩鋒利,宛如一概秋水般,澄澈中泛著無限的寒酷韻息,紫千豪用手指在劍身匕輕輕一抹,低沉的道:「四眩劍,四眩劍,今夕你飲血,卻不可貪婪,要知道殘生過分,你主人的血也將被他人飲……」 伍桐默默自旁邊遞過一兩短斧,紫千豪接在手中掂了掂,掖在腰上,二人迅速向大斜坡下走去,到了最前面,紫千豪又朝遠處的玉馬堡瞥了一眼,冷沉的道:「罕明!」 方才那大狗熊似的大漢呼的跳起奔來,手中一柄九角鋼錐倒拎著,看他輕飄飄的模樣,活像只是提著一根稻杆,來到紫千豪面前,他嘻開大嘴道:「大哥,有啥事?」 紫千豪望著他一笑,道:「開始卷襲玉馬堡!」 大塊頭罕明掉頭便跑,走出兩步才想起忘了行禮,又慌忙回頭抱抱拳,哈哈一笑奔了出去;於是,頃刻之間第一排的強弓手開始蛇行而下,個個身手矯健,移動迅捷,沿著田野的地形,利用莊稼為掩護,波浪似的包抄向玉馬堡,指揮強弓手的,赫然便是那愣小子罕明! 紫千豪又點點頭,例旁的伍桐舉手一揮,另一撥青衣大漢從大斜坡上的右面潛行而去,紫千豪再點頭,伍桐又一揮手,左邊,一排青衣大漢亦快步奔去,現在,尚有四排青衣壯士單膝半跪於地,近千隻眼睛期待的注視著曆桐的手臂,四個長得十分相像的青年人立於每排之首,四個人都生得很俊,一樣的隆鼻方嘴,一樣的雄壯魁梧,眉宇嘴角,也一樣的洋溢著精悍之氣。 伍桐上前一步,低聲道:「大哥,主攻人馬可以行動了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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