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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六


  此人身形瀟灑,體輕似燕,但顯然不敵正在臺上的「金翅鵬」歐陽勝。

  歐陽勝善用雙鐵牌,施展起來,似若雕在展翅,威力十分驚人。

  鐵牌鋒利無比,既是武器,也是暗器,任何一個飛出,均能取人性命於數丈之外。

  蕭平用的是柳葉鋼刀,此人輕功上乘,高來高去,在武林之中,早已負盛名。

  他飛躍之勢有如燕子穿簾,下墮之勢又如蜻蜒點水,彎腰伸腿均恰到好處。

  在坐的淩震宇一看,心中立即明白,蕭平縱下臺去,絕非真敗。

  真正的失敗往往是被迫非撐下不可,就像,被踢或者被打倒台下,又或者是被對手打到無法喘息,無路可走,非跳下去不可。

  但由始至終都注視著臺上比武的淩震宇,卻雙目清楚看到蕭平主動跳下。

  只見他身形淩空飄了幾個斤斗,雙足輕巧落在兩根木樁之上。

  木樁高低不平,他也有如羚羊跳躍,由低至高,踏著木樁,飛身而上。

  轉眼之間,他又回到了臺上。

  然而這一次,他卻到擂臺的另一邊,歐陽勝顯然也出乎意料,急忙回轉身來。

  就在這時,蕭平的柳葉鋼刀已經出手。

  「當」的一聲。

  鋼刀與鐵牌,頓時碰出了火花,那震天價響,刺耳難聽。

  歐陽勝左牌擋格著蕭平的鋼刀,右牌已迅速削向對方頭頂之間。

  蕭平來得快,閃避得更快。歐陽勝的右牌明明是削中了他,但他反而用手推住了右牌,人卻倒豎蔥似的,停在半空。

  歐陽勝見狀,心神一怔,立即收手。

  蕭平卻已趁機站著他的粗大臂膀,在歐陽勝的頭頂之上,淩空翻著斤斗。

  陽光之下,牌映刀光,台下的人很難看清楚,到底上面發生了什麼事,只有歐陽勝最清楚,他的臉頰一陣涼快,滿腮的虯髯,頓然變得光滑無比。

  歐陽勝的心裡,當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但台下的人卻不知道,只感覺到有毛髮似的東西,由空迎風飄下。

  「哈哈……」

  貴賓席那邊,一些武林高手們,已笑得前俯後仰。

  歐陽勝氣得兩眼噴火,暴跳如雷,他舞著雙牌,回頭要找蕭平挑戰。

  此刻,「草上飛」蕭平,早已不見人影。

  那邊看臺上轟出如雷掌聲,貴賓席上卻是議論紛紛。

  蕭平失蹤了,歐陽勝照理可以算勝,可惜他已無顏留下,等待下一位的挑戰,因為他要去找蕭平算帳,找回顏面。

  蕭平刀法如神,武林中已是人盡皆知,加上他的輕功一流,配合得恰到好處;剛才他分明意不在比武,而是有意戲弄歐陽勝。

  當眾被辱的歐陽勝,自然心有不甘,雙眼火紅地暴瞪著,射出兩道寒芒,刹機立現,即刻翻身下臺,四下裡搜尋蕭平的影子。

  按照原來順序,下一個該是輪到「青海三雄」中的老大,「九環刀」狄威登臺。

  「青海三雄」同時聯手,固然厲害,就算單對單,功力亦不弱。

  假如歐陽勝不走,自然輪到狄威對付他,但現在他早已怒氣衝衝離去了,所以狄威這個「台主」,便得來全不費功夫。

  狄威提刀上臺,身形還未站穩,已見兩條人影飛身而上。

  那是名聞西川的「文狂」和「武癡」二人。

  「文狂」徐不瘋熟讀鑽研各種武藝的經典:「武癡」徐若愚則因練武而走火入魔。故兄弟二人,又稱「文武雙奇」。

  顧名思義,這對兄弟就是那麼瘋瘋顛顛的,因此他們就在嘻嘻哈哈的笑聲之中,身形一提,淩空逾丈,飄離座位,躍登臺上。

  但照原來順序,狄威應該單對單的,對「文狂」徐不瘋一人。

  馬堡主還未出面制止,貴賓席上就已閃電般地飛出了另外兩條人影。

  人影金光閃閃,怒嘯一聲,各自飛身齊上,他們當然就是「九環刀」狄威的二個弟弟,「馬牙刺」狄猛,「牛角鐺」狄勇。

  狄猛登上擂臺之後,便迫不及待,一聲叱喝地朝著「文武雙奇」問道:「操你們個蛋,這算是哪門子比武?」

  「武癡」徐若愚笑道:

  「我兄弟二人打架,習慣了一齊上,你們如果以為這是倚多欺少,自然亦可以一齊上來,以三對二,我們也絕不會將你們放在眼內。」

  說著,五個人打作一團。

  但臺上只有四個人團團而轉,另外一個幾乎只屹立不動的。

  「文狂」徐不瘋手持鐵扇,口中念念有詞,像是唱歌,又好像吟書!而他弟弟「武癡」徐若愚顯然是按照他的口訣而出招。

  臺上五個人,有四個忙個不停,只有「文狂」徐不瘋在悠閒地搖動著手中的鐵扇,間中發招,但招招狂濤怒浪,狠辣無比。

  「青海三雄」實際上要對付的,只有一個人,他並不是徐若愚,而是徐不瘋。

  假如有人能夠制住徐不瘋那張咀,相反徐若愚那柄劍,一定無法揮灑自如。

  然而,徐若愚那把劍,金芒閃耀,狠猛異常,令「青海三雄」疲於奔命。

  徐不瘋念的口訣,不僅直接指揮他弟弟徐若愚的攻勢,同時,也足以影響「青海三雄」兄弟的出招。

  因為,那些口訣並不明顯,狄家兄弟聽聽似明非明,連本身的出手也受到了牽制。

  徐不瘋算得上是個武林中的奇人。

  他的武功自成一格,與眾不同,他念的口訣,也只有他弟弟徐若愚,才可以真正領悟得到,而後隨著口訣,使出令人生寒的劍氣。

  他的口訣有許多似是而非的地方,是以使「青海三雄」的思想受到影響,除非是定力過人,武學超人,否則必然方寸大亂。

  現在,「青海三雄」的攻勢,在徐不瘋口訣騷擾之下,開始有點淩亂了。

  「青海三雄」的合作,是武林中聞名一時的,他們三兄弟的奇門兵刃,一經聯手,許多武林中人皆非他們的敵手。

  然而一個徐不瘋,卻擾亂了他們發招,此刻唯有守而不攻。

  雙方苦戰良久,這時已經正午,各人的身形依然飄遊不停,絲毫不敢怠慢下來。

  馬堡主趁勢宣佈暫停,比武留待下午繼續。當下將各路英雄,延請到大宅內,以茶酒款待。

  此時,卻唯獨少了一個淩震宇。

  正午——寒冷的西北風,一陣陣地向大地吹襲,枯葉滿天亂飛,「瑟瑟」的聲音,似呼在啜泣。

  淩震宇慢慢地走著,整個空空洞恫的,仿佛失落了什麼似的。

  在這淒涼的寒風裡,她在哪裡?

  淩震宇每次想到這裡,心就好像被針刺了一下,那般地痛苦……

  他又回到了普洛鎮。

  此時,鴻賓客棧,已經沒有昨夜那麼熱鬧。掌櫃認得淩震宇,陪著笑臉過來招呼。

  淩震宇向掌櫃地道:「還記得我殺死的矮子嗎?就在這裡!」

  他指著客棧近門處的地方。

  語音方落,掌櫃逸強一笑,點頭道:「記得,記得,他還有三個同行的兄弟。」

  淩震宇聞言,星目一亮,驚喜道:「對了,我現在就是要查其餘三個人的行蹤,你能告訴我他們在哪裡嗎?」

  這時,掌櫃卻為難地緊蹙著眉。

  淩震宇見狀,自懷中摸出一錠銀,道:「這是賠賞昨天黃昏時,你們這裡所蒙受的損失。」接過銀兩,掌櫃眉開眼笑的道:「客官,你所指的就是那三個醜怪的人嗎?」淩震宇關切地,輕輕點了一點頭,道:「嗯!他們後來怎麼樣了?」

  雙眼上翻,掌櫃回憶著道:「他們三個當時十分憤怒,其中兩位抬了那矮子的屍首,賬也不付地就走了。」

  淩震宇繼續追問道:「有沒有說過要去何處?」

  掌櫃接口道:「沒有!」

  一聽,淩震宇本是懷著希望來鴻賓客棧打聽「西陲四凶」的行蹤,此時,掌櫃語言方落,淩震宇頓時像泄了氣的氣球,隨之雙目露出了失望之色。

  須臾,耳中傳來了掌櫃,「嗯」的一聲,隨之驚呼地,大嚷道:「我記起來了,他們抬著那矮子屍體臨走到門口時,其中一個回過頭來問過我……」

  聞言之下,淩震宇頹喪的心,頓時又活了起來,歡欣搶道:「問你什麼?」

  掌櫃話語被打斷,停頓了一下,又接著道:「問我哪裡有馬車租。我告訴了他,西街的祥記就可以租到馬車。」

  語音未了,淩震宇毫不猶豫,飛身電射,出了客棧。然後,他依言而往,心中只想早點找到水芙蓉,免得她遭受不測。

  祥記就在鎮上的西街,走出客棧之後,向右直行數步,左拐就到了。

  淩震宇向內喊道:「有人在嗎?……」

  店內沒有人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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