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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三


  風——比以前尖削,太陽時常蒙著霧一般的面網,淡淡地發著光,灰色的雲流動著,顯得呆滯而沉重,寒冷充滿在大氣中。

  野外的草木恐怖地顫抖著萎黃的殘缺葉兒,一天比一天裸露了。遠處的山仿佛火焰後的殘跡,這裡焦了頭,那裡爛了頭。一切都變了色,換上了憔悴而悲哀的容貌。

  隨後雪紛紛落了起來,白色的氊子便漸漸蓋住了大地。儘管如此,馬家堡前的廣場上——大清早,這一帶已經擠滿了人潮,比起一般趕集更為熱鬧。

  馬家堡的家丁們,手持齊眉長棍,正在四下維持秩序。大部分的武林高手,已經向馬堡主報到。

  馬家的大廳內,馬氏父子正忙著招待來自各地的武林高手們。

  馬堡主本來就與不少武林中人熟悉,這時正好話舊。

  馬玉龍這位公子,平日也喜歡武藝,所以對武林中人也是極為嚮往。

  這時,他在四下尋找一個人,那是他昨夜在賭場內見過的淩震宇。

  然而,淩震宇卻未露面。

  「他會不會來?」

  此刻,未見淩震宇的人,馬玉龍只可在心裡問自己,絕不能出口問別人。

  因為別人根本不曉得,名震中原武林的「追魂客」淩震宇,居然會出現在西陲。

  他們父子都非常瞭解武林中人的脾氣,一般而言,這些人的氣量卻十分狹窄,假如他提到「淩震宇」,一定會引起其他人的嫉妒。

  所以,馬玉龍不會問別人,只會悄悄地一展雙眼朝四周一掃。

  但是,找遍大廳內外,還是不見淩震宇的人影,他難免有些焦急起來。

  昨夜與馬玉龍一齊出現賭場的家僕馬福,也暗暗地奉了少爺之命,四處找尋淩震宇。

  馬福自然也找不到。

  但馬福是下人,他可以和鄰近的村民交談,那些村民是來看熱鬧的。

  因此,有人告訴馬福,李邦的家裡出了命案,李氏夫婦雙雙被殺。

  馬福記得昨天晚上淩震宇與李興建在一起,於是他立即將李家發生命案的事,轉告了他的小主人。

  馬玉龍一聽,心裡暗暗吃驚,忖道:「淩震宇為什麼要殺死李氏夫婦?」

  他當然聽過了淩震宇的為人,所以他也想到其中可能另有原因。

  無論如何,馬玉龍感覺得到,淩震宇不會來馬家堡了。

  挑選教頭的擂臺會,即將開始。

  擂臺高逾三丈,台的四周並無欄杆。

  整個檯子寬僅是一丈,比武者就要在這一丈之內,一決高下。

  馬家堡主雖然一再為言道:「以武會友,點到為止。」

  但是,假如一個人,被從高約三丈的擂臺打下,是否還能活命?

  何況台下木樁如針,任何人的身體一旦失去了重心,不幸由臺上墜下,非死即傷。

  那些圍繞在擂臺四周的木樁,高矮不一,馬堡主為什麼要作出這種設計?

  唯一的理由就是,徹底試試那參加者的功力。那些木樁僅粗如手臂,普通一個人要駐足上面,絕不是容易的事。

  但身為一個習武者,對平衡力有分寸的人,就可以在上面走動,而且如履平地地一樣容易。

  然而要在這些高矮不一的木樁上走動,有如履平地一般,亦非高手不可。

  所以,到場的武林中人,早已測得了馬堡主的真正心意。

  早上的陽光絕不猛烈,尤其又是初冬時分。

  此時,參加者已紛紛集於台下四周。

  參觀的鄉人,就當作趕集兒一樣,不管天氣的寒冷,他們比參加者更早到達。各人都佔據有利位置,希望可以將這難得一見的盛會,瞧得更清楚。

  馬堡主也十分通情,由於擂臺太高,所以他早已安排另一座竹棚,讓參加者可以在上面看得更加清楚,更加過癮。

  那竹棚很大,可以容納許多人,但因這是千載難逢的盛會,人潮仍然不斷地湧到。

  馬家堡的家丁們,奉命將遲來的人群,驅向鄰近一處山丘,那兒仍然可以見到擂臺比武的情形。

  但是有個人卻不聽家丁的勸告,雙足一頓,已躍上了竹棚之上。

  竹棚之上仍有空位,只是馬堡主擔心不勝負荷而已。

  那人一個跟鬥登上竹棚之後,便設法擠到前面,較有利的位置去看比武。

  所以,家丁們想找他的時候,那人已經消失在人潮之中。

  家丁們忽見那人身形一閃,就消失蹤影,其輕功之高,令各個家丁驚歎不已,同時也使他們想不通,既然武功超然,為什麼不參加比武,反而要坐山觀虎鬥?

  剛才那人只是輕輕一躍,根本就看不出他用過一點氣力。

  然而三丈多高的竹棚,就憑那一頓足之間,人便置身於其間,由此可見,他的輕功已達到何等程度!

  此人是誰?

  有些家丁已奔告馬福。因為馬福是馬家大少爺的心腹,他曾暗中吩咐,叫家丁隨時注意特殊的人。

  所以,有些敏感的家丁,難免想到剛才那個人,可能就是馬福要找的人。

  那人的確就是馬福要找的人——淩震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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