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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眾人敘禮完畢,胡一球上前輕執邵真雙手,興奮異常道:「小真,我真想不到你會來哪。」

  胥鋒也拍著他的肩道:「小真,江湖上盛傳的『鬼見愁』是不是就是你?瞧你混得不賴嘛!」

  苗如龍自然也圍著他道:「我說小真,我還以為你忘了我們這些老朋友呢。」

  「歲寒三義」東一句西一句的問個沒完,顯然他們非常歡迎邵真這位不速之客,邵真遇見昔日故人,自然興高采烈,他笑道:「怎麼?我這位大客人也不請到貴草廬裡去敘敘舊麼?」

  胡一球笑聲道:「老朋友一來,瞧我們都樂昏了頭。」

  說著,朝明毓秀禮貌的擺手道:「明姑娘,請!」

  於是邵真和明毓秀便隨「歲寒三義」進入松、竹、柏的雜林裡去……

  這片雜林很廣,曲徑小道,倒蠻有番風味,當中有座美雅精緻的大茅草屋。

  茅屋的左側有口小池,不過都已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林中還有羊腸鳥道的扶攔小路亂通,路中座落有石桌籐椅和棄石,如果說現在是夏夜,春晨或者秋昏的話,綠草如茵,百花競放,爭奇鬥豔,鳥蟲齊鳴,清風送爽,那該是一個多美的世外桃源啊!

  但在這萬物盡殺的隆冬裡,它也不遜色多少,單這片盎然綠意,和那數不盡的松濤、柏嘯、竹鳴,便夠醉人心神的了!

  借這,就令人可以知道「歲寒三義」是如何的文雅脫逸了。

  進入了茅草屋裡頭,赫!別瞧它外表不太起眼,裡頭可就夠人眼花緣亂的了!只見大廳裡的桌椅器皿,且不說它如何昂貴,就單那份精緻而美雅,便叫人心中一陣舒服。

  竹壁上綠而不暗澀,賞心而又悅目,壁上掛著三副釣具和大斗笠,書幾上也擺滿了線裝書。最令人注目的是一張美輪美奐的八仙桌靠壁擺著,桌上放著一隻古香古色的三腳獅頭銅鼎,那張牙舞爪的獅口中,正嫋嫋的升起一道若有若無的飄香輕煙,淺香拂鼻,頓覺身心輕爽,說虛一點,就像那句什麼的「我欲乘『香』歸去」哪!

  八仙桌上頭的壁面掛著幾幅瀟灑脫逸的山水墨畫,和幾幅三人聯筆的書法,什麼「淡泊以明志」啦,「寧靜以致遠」啦,又什麼「大塊文章皆我生」等等,一時也看不完,其筆勁蒼邁雄傲,龍飛鳳舞,就連日不識丁的山野村夫也要歎為觀止!

  好啦!到此為止,就文得不能再文,雅得不能再雅啦,否則邵真和明毓秀的五體投地就要加倍到「十體投地」,甚至於沒「地」可「投」啦。

  邵真和明毓秀大略流覽完畢之時,「歲寒三義」的手腳俐快非常,一人抱酒甕,一人擺杯子,一人端菜肴,一桌酒席就這樣的擺上啦!

  邵真佩服萬分道:「我說你們好生會享受哩!」

  胡一球笑道:「算啦,咱在你小真面前,可一塊招牌也掛不上,這破磚爛瓦哪進得了你的眼裡哪。」

  邵真望著他笑道:「你那張嘴和以前一樣,連諷帶刺,外帶一個挖字。」

  苗如龍為眾人斟上酒,舉起酒杯,朝明毓秀含笑道:「明姑娘,咱這荒山僻野沒啥招呼,請別見怪。」

  胡一球和胥鋒也舉杯同向毓秀敬酒,胥鋒道:「明姑娘,蒙你降趾,辱臨寒舍,使得敝寓蓬篳生輝,在下先幹為敬。」

  胡一球卻笑嘻嘻道:「明姑娘,我等雖深居山裡,卻早聞姑娘大名,在下這一杯為姑娘的慧眼識英雄,能交上我們的小老弟小真而幹。」

  「歲寒三義」輕聲笑著幹了杯,明毓秀先是一窘,酡紅了玉腮,旋而落落大方的嫣然一笑,輕聲道:「奴家也為三位前輩有幸向在下敬酒而幹。」

  說著,從容的一飲而盡。

  「歲寒三義」齊是一怔,胡一球訝異的望著她道:「好!明姑娘,就是這,在下就說你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女豪傑。」

  說著,轉向邵真道:「小真,物以類聚,像你這樣不簡單的傢伙就有不簡單的伴兒,不簡單,不簡單。」

  邵真豪爽一笑,道:「得了,廢話少說,難道你們不向少爺敬酒麼?」

  苗如龍哈哈一笑,道:「笑話,把你留著在後頭,所謂是好戲在後頭哪!」

  胥鋒也笑道:「小真,三年前我兄弟三人醉你不倒,今番可得注意啦!」

  於是「歲寒三義」便一連串的向邵真猛轟……

  酒過三巡,胡一球已有幾分醉意,他望著邵真咧嘴道:「小真,大神降臨小廟,可說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番你來,為的啥子事兒呀?」

  邵真也喝得全身發熱啦,他笑道:「說你鬼靈精,還得加上個太字。」

  胥鋒笑眯眯道:「先警告你,假使是開口借錢,就請先滾吧!」

  這話引得明毓秀掩唇輕笑,只覺「歲寒三義」不僅雅逸,而且幽默得緊,邵真佯瞪了他一眼,笑著道:「你真門縫裡看扁人了,別這麼勢利眼好不好?」

  一頓,眯眼道:「其實正好相反,少爺正想讓你們發財哪。」

  苗如龍睜大眼道:「好哇,有這等好事,鳥為食亡,人為財死,小真你說說看,如何讓我兄弟為財而死呀?」

  邵真輕聲笑起來,說道:「少爺我現在是『龍虎會』的會主啦……」

  話沒完,胡一球忽然驚呼道:「啥?你成了肥豬啦?哎呀,該殺!」

  明毓秀忍不住一陣輕笑。

  邵真瞪了他一眼,道:「你才肥豬,我是說會主——」

  正說著,苗如龍又煞有介事道:「哎喲,小真你闊啦,小的給你叩頭。」

  胥鋒也連忙道:「哼唷,不得了,肥豬,請喝酒,小的給你夾菜,努力巴結啦!」

  說著,作狀就要夾菜送到邵真面前,但忽又塞到自己口中。

  害得明毓秀連連發笑。

  邵真可真被氣扁了,正欲搭話,胡一球已搶先他:「假使你小子不是向我們炫耀一番,八成准是也想拖我們弟兄下水,對不?」

  邵真望著他傻笑道:「子真碰到你都要上吊自殺算了,他閣下是聞一知百哪!你說對啦!」

  「歲寒三義」忽面面相覷。

  邵真道:「別這樣不夠朋友,只不過請你們幫點小忙而已,怎麼個個像個喝了砒霜似的?要死啦?」

  一頓,接著道:「其實少爺也知道你們封劍退出武林,少爺決不會要你們拿刀舞劍……」

  齜了下牙,苗如龍道:「莫非要我們弟兄幫你洗毛坑?」

  瞪了他一眼,邵真接著道:「少爺只要你們哥們幫我們龍虎會籌辦各項館務,待一切就緒後,我們會讓『商俠』接替你們,然後你們儘管一走了之,再回來這自鳴清高一番。」

  詫異的望著他,胥鋒道:「小真,想不到你居然會當上勞什子的肥豬胖狗的……」

  邵真苦笑道:「其實我也是趕鴨子上架,硬被逼上梁山的……」

  接著,他把情形概略的說給「歲寒三義」聽……

  說完,邵真加上一句,道:「所謂萬事起頭難,只要你們哥們把路鋪好,咱就好辦事,喲,別這樣拉著長臉,太難看啦!」

  「歲寒三義」面面相覷,臉有難色,半晌不說一句話……

  邵真大感失望,朝明毓秀攤了下兩手,苦笑道:「毓,你這烏鴉嘴說對啦,我把牛給吹跑啦!」

  邵真連忙插嘴道:「就是嘛,太不夠意思啦!」

  這時胡一球忽然正色道:「小真,咱非泛泛之交,要說這點忙咱幫不上為未太不夠意思了……」

  邵真連忙插嘴道:「就是嘛,大不夠意思啦!」

  胡一球沉聲道:「有一件事,我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

  邵真這時見他們三人一臉正經,似有難言苦衷,不禁詫異道:「啥子事兒來著?」

  胡一球凝聲道:「小真,你可記得我以前那個『金雕盟』盟主『金刀無敵』紀乃元?」

  點了一下頭,邵真道:「記得他,怎麼了?不是早就樹倒猢猻散了麼?」

  苗如龍接道:「三天前他突然找上門來,要我們幫他重搞『金雕盟』。」

  心中一震,邵真道:「你們答應他了?」

  搖了下頭,胥鋒道:「笑話,當初我們還沒有退出武林,就不替他幹啦,何況我們現在封劍退隱?」

  松了一口氣,邵真道:「怎麼,那傢伙硬逼你們是麼?」

  點了下頭,胡一球道:「不錯,他限我們三天答覆他,如果不答應……」

  哼了一聲,邵真插嘴道:「不答應要吃了你們不成?」

  胥鋒笑著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們不知道。」

  邵真眨眼道:「笑話,姓紀的又不是兩個娘生的,他怎敵你們三人聯手?」

  苗如龍呷了口酒,道:「那撇開不談,武林中人講的是一諾千金,我們既然宣佈退隱,怎能與人再動干戈?」

  旁邊的明毓秀忍不住插口道:「假使他要動手殺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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