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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他起初以為是他生活清苦,無法負擔自己的用度,但他把銀子拿給他的時候,他又堅決不要,這不禁使他感到撲朔迷離。

  不管怎樣,人家救了自己,已是一件大恩德了,人家並沒有理由要收留自己,再說自己也必須查明自己是誰,相信有人認識自己的,自己不妨在江湖上摸索,說不定就會碰上熟悉自己的人。……

  邵真端坐著,他的腦海在思索盤算著——

  侯大再祖孫的武功顯然很行,昨兒侯大再獨自一人便捕到了一頭大熊,而侯愛鳳和自己釣了滿滿的一簍紅尾大鯉魚,事實上這都是侯愛鳳一個人釣的,他連一條小魚也沒釣著,他想不到自己對釣魚竟如此差勁。

  今天,一大早,侯大再便單人扛著熊和鯉魚,徒步到遠在一百里以外的鎮甸賣錢,預計入晚以前趕回來。

  邵真拿了一張一千兩的飛錢托他兌換,並托他買些物品,他盤算把這些物品作為酬謝他們對自己的救命之恩,雖然這舉動顯得俗了一點,但他能做到的也只有這樣了。

  本來侯愛鳳也要一同去的,但她為了怕自己一個人寂寞,而留下來陪伴自己,邵真對她無盡的感激。

  幾天來,邵真已習慣在黑暗中摸索,他發覺自己雖是看不見,但聽覺卻很靈敏,幾乎一點點聲響他都能聽到。

  正所謂:失去某一件東西,也必能得到某一件東西,這,便是造物者的平衡吧?

  邵真已暗自決定,明兒一早便要離開這裡。

  這並非是因為侯大再對他的冷淡他才想走的,事實上他不走難道一輩子留在這裡?當然不會,邵真必需要「找回失去的自己」,不是嗎?

  正想得出神,邵真忽然覺出背後傳來一陣極為微細的腳步聲,他摒棄思想,開口道:「愛鳳,地瓜烤好啦?」

  侯愛鳳手裡捧著兩條仍冒著熱氣的地瓜,她本是躡手躡腳的,像是想嚇嚇邵真,見邵真先招呼,似感驚楞的笑了一聲,隨即放開腳步,揚聲道:「好啦,我趕熱給你吃呢。」

  侯愛鳳的臉蛋上綻著一朵笑靨,掠了一下髮辮,她坐在邵真身旁,仰臉道:「你倒真像耗子般的精靈,人家原本想嚇嚇你的,不想沒走了幾步路,你卻發覺了。」

  哈哈一笑,邵真挪動了一下身子,道:「誰叫你地瓜烤得恁地香噴噴的?你瞧,我口水都流出來了哪。」

  心中很是受用,侯愛鳳欣喜道:「你倒真會捧人。」

  挑了下眉梢,邵真道:「如此恁麗,焉能不捧?」

  「別滑嘴了,我可不吃你那一套哪。」粉頰浮上了兩朵紅雲,侯愛鳳不勝嬌羞道。

  望瞭望魚簍,侯愛風笑著又道:「嘖,真差勁,釣了老半天,連個小牝魚也沒有。」

  聳了一下肩,邵真道:「有啥法子,整條河的魚都是雄的。」

  兜了一盆霧水,眨了眨眼,侯愛鳳道:「你在說啥?』,

  「不是嘛?」哼聲笑著,邵真道:「昨兒你釣滿簍子,今兒我卻空空如也,魚兒如是雌的,焉會如此偏心……」

  嬌羞的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侯愛鳳道:「油腔滑調,不與你說了。」

  感傷一歎,邵真道:「忠言逆耳,自古皆然也。」

  噗嗤一笑,侯愛鳳道:「喲,你說得有板有眼了,不害臊。」

  把皮剝好,侯愛鳳把地瓜湊近邵真嘴邊,嬌聲道:「先黏黏嘴吧,看能否順氣些?」

  咬了一口,輕輕嚼著,邵真唔聲道:「唔,佳人美肴!不順氣也得暢氣。」

  臉上露著笑,心底開著花,侯愛鳳卻故裝嗔怒狀嬌嗔道:「沒得正經,豈為君子?」

  有趣的拔長了一下頸子,邵真頓著牙道:「君子本為君子,其之所以沒君子,乃女人是禍水之故也。?」

  「饒舌!」紅著臉,侯愛鳳道:「色不迷人人自迷,咎由自取,焉能怪女人耶!」

  微微一笑,邵真朗聲道:「君不曾聞聖人之言: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一怔,即嗤了一聲,侯愛鳳道:「腐儒迂生之言,何以為據?」

  大驚,邵真道:「譭謗聖人,其罪無以復加!」

  忍俊不禁,侯愛風笑道:「吾不與汝辯矣。」

  朗笑一聲,邵真道:「餘豈好辯哉?餘不得已也。」

  皺著鼻子,侯愛鳳道:「得了,得了,我的大儒士,別再酸了好不?」

  哈哈一笑,邵真放下釣竿,道:「如何,小丫頭認輸了吧?」

  嗤了一聲,侯愛鳳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吾知趣耳。」

  一愣,邵真道:「丫頭竟討便宜,該打。」

  得意嬌笑,侯愛鳳道:「教汝以後不敢輕視女人也!」

  朗聲一笑,邵真道:「爾不曾聞男人是寶,女人是草之言乎?」

  眨一下眸子,侯愛鳳道:「君亦不曾聞女人即賢人否?」

  一怔,邵真道:「未曾聞之。」

  嬌聲一笑,侯愛鳳道:「如此,井底之蛙,何足論哉?」

  佯怒,邵真道:「道來聽聽。」

  得意的咳了一聲,侯愛鳳道:「有言『賢賢易色』。色,女人也,把敬慕女人之心轉變為敬慕賢人之心,豈不是女人與賢人相等乎?」

  恍然大悟,邵真笑道:「丫頭強詞奪理,一派胡言,真巧言亂德也!」

  把地瓜湊近邵真的唇邊,侯愛鳳笑著道:「地瓜要涼啦,我們拉平,誰也不輸好不?」

  咬了一口,邵真邊嚼著邊道:「你丫頭真個厲害,少爺差點要落敗了呢。」

  「你也不差。」

  嫵媚一笑,侯愛鳳凝視著邵真顯得有點蒼白的面龐,由衷道:「瞧不出你這個武夫竟有如此墨水哪。」

  忽然邵真的臉色凝了下來,怔怔沉思著。

  微感訝異,侯愛鳳蠕了一下紅嘟嘟的小嘴問道:「你又怎麼了?」

  蹙著眉頭,邵真沉聲道:「我在想,我既已喪失記憶,

  何以仍能想起我從前念的古書?我在想我是從哪裡學來這些的?但我還是想不出來。」

  眨了眨烏黑的眸子,侯愛鳳安慰的道:「別太操急,你慢慢會想起來的,爺爺說你只是受了撞擊的原因,以致喪失記憶的能力,那天我們到鎮北找有名的大夫治療,你一定能痊癒的。」

  輕歎了一聲,邵真道:「這回要不是你們相救,我……」

  打斷他的話,侯愛鳳柔聲道:「提這些做啥?這是份內之事,何況這又不過是舉手之勞,誰也會這樣做的,對不?』,

  緩緩的搖了一下頭,木然的臉上,泛上一股激動,聳動了一下喉頭,邵真顫著語音說道:「你不僅救了我的命,更給我活下去的勇氣,我慚愧的承認,要不是這麼多天來!你給我鼓勵,你給我安慰,你給我關切,你給我照料,真的,我懷疑我現在仍能活在世上,侯姑娘,我,我真不知要如何表不我心中對你的感激j」

  展著笑靨,侯愛鳳柔聲道:「說完了沒有?你不須要表明,我能很深刻的體會你心中的謝意,為了想使你以後不再說這些話,我誠心接受你的感激好嗎?現在,我們是否該轉轉話題呢?我不妨告訴你,你如再說,我就要生氣了屍

  難耐的撇了一下唇角,撒下一撮難以克制的激動,緩緩吸了一口氣,邵真道:「愛鳳,這麼多天來,你忘寢忘食的為我煎藥煮粥,洗衣滌物,你如不讓我表示我心中的謝意,我會很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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