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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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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的自信,而且有過無數次的機會,他可以像傳言所說的擄獲了她,可是,沒有,他沒有使傳言成為事實。 他告拆她,至今仍僅僅是朋友,即連戀人也談不上。 他可以擁有她的,但他放棄了,而且還想逃避!哦,是為了什麼? 他,是傻子?是冷血動物?不,他會堅決而且瘋狂的否認的,他只是不願刺傷某些人的心——刺傷他所不能刺傷的人的心…… 他懷疑他和她的定力——兩人不僅連淺淺的愛慕也沒吐過,甚至連彼此的身世也不願去明瞭!三年了,那一千多個日子裡,他們甚至曾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同宿過,而且也曾在同一個房間裡共寢過,可是他們之間,至今仍是白得像張紙,淡得像杯開水! 下了多少次的決心——離開她! 可是每次他都失敗了。 可憐那決心即連曇花一現的長久也沒有,總算他做到了——半年前,他就離開了她獨自前往西域。 滿以為從此可以忘卻她,至少可以不見到她,然而,是天意的安排?就這麼巧,在她危機萬分之際,他又和她重逢了! 不可能再分離的了,他深切的知道。 不是麼?那次的離開,咬了他多少牙!發了他多少誓! 更何況那分離以後沒有她的日子——半年,一百八十個日子,簡直就是一百八十萬年那般難耐呵! 他後悔,他該在西疆多停留幾天的,即使是短短的一天也好,那麼他永不會再見到她了,可是,他真的是後悔麼?為啥不說是慶倖呢?慶倖他及時趕到,從昨夜到現在,他一直在想,想她如真的死去,自己會變成一副什麼樣子? 但他又一直不敢去想! 忽然,他發現床上之人輕嗯了一聲,而且翻動了一下身子,他知道她是快醒了,心裡連忙「武裝」自己,三年來他們便是如此「為偽的武裝」著——淡漠而又不在乎的對白。 「噫,這是哪裡?」睜開眼簾,烏溜溜得就像黑寶石的眸子眨了眨,明敏秀滿臉驚異,下意識的說了一聲。 「夥計,你醒來啦?」淡淡的,邵真說道。 「噢,真,你救了我?」似乎才看到床畔坐著一個人明敏秀問道。 「這是我家,這裡是舍妹的房間,你的傷是家母替你治療的。夥計,放下心,一切不會有問題。」 邵真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臉上的喜悅——見到自己的喜悅,但馬上又被掩隱了下來,她,也和自己一樣,開始「武裝」自己了。 笑了笑,笑得那麼不在乎,至少語氣便是輕鬆至極。 邵真道:「其他別再問,慢慢會告訴你知道的,也別以為少爺是傻子——整夜守在這裡,告訴你,少爺是剛進來的。夥計,告拆你家少爺,怎地如此不中用的,竟會吃上那些毛雜子的道?」 「這就是所謂的陰溝裡翻了船。」 垂下了彎翹的睫毛,一絲淡淡的,但又是如此濃深的委屈,盈漾在她的眉宇間,明敏秀道:「半年來,也就是你走後,一直耽於賭裡,手風奇順,撈了好一大筆。日子過得便悠哉愜意的,不想前些日子,與『毒心郎中』一起『擺往子』,那廝竟然是賤骨頭一把,為『金銀幫」利誘收買,全盤供出底子,並出賣了我,誘我至『洛陽堂』,於酒中下藥,我雖發覺,仍喝下了一半,並受到他們的襲擊。總算我底子硬,衝破層層重圍,殺出一條血路……」 唇角依然蕩漾著那絲不在乎而看起來是那麼瀟灑的微笑,邵真默默的聽著她訴說,事實上,即使明敏秀不說,他也能明白是怎麼一回來,賭,是他們的「嗜好」,不,與其說是嗜好勿寧說是「逃避現實」來得入骨些,為了逃避他兩人之間的隔膜,他們祈冀在賭裡尋找刺激,緊張,就如同在格鬥殺伐裡的刺激,驚險一樣。 三年來,他們泰半的光陰便躊躇於賭裡——由一個絲毫不懂賭的「新手」,躍至「資深」的賭徒郎中。 他們的經濟來源幾乎全是靠賭而來的,他們認識了賭徒高手「毒心郎中」邰肇賡,他們學會了他的詐術,而且青出於藍「技術運用」已超過「毒心郎中」。 邵真不是呆鳥,明敏秀今天之所以落到這個場面,完完全全是為了他的緣故啊!沒有他的明敏秀,她不以賭來發瀉,叫她如何渡過那難度的日子呢? 抑下心中的波動,邵真聳著肩道:「這賬,你會去結算的,對不?莫再提他了,說說你現在的傷勢如何了?」 閉上眼簾,明敏秀靜心的運著氣,半晌才又啟開眸子說道:「好多了,似乎一切已無大礙,還得真謝謝令堂。」 淡淡一笑,邵真道:「別客氣,家母是醫藥聖手,能遇上她老人家,算你丫頭命大。」 明敏秀閉上了眼,似乎感到身子仍很虛弱,但那臉上漾著一抹喜悅,足以使她忘卻一切傷痛疲勞,眨著眸子,閃著不願明顯表示出來的關注,明敏秀蠕了蠕巧小的紅唇道:「半年來,好麼?」 聲音是那麼地微細,微細得大淡漠,但它卻深扣邵真的心弦,扣得震顫不已,那麼有力的搖撼著他的心弦,邵真幾乎要克制不住的激動起來! 三年來,自他們認識到現在,邵真沒有,沒有,完全沒有聽過明敏秀這樣的話——骨子裡含有大多關心的話。 牽動了一下喉結,邵真感到口中有些乾渴,多少日子以來,他祈望著這些話能從明敏秀——一個倔強的女人的口中吐出,但他又深怕著,怕自己聽到之後不知該怎辦,現在,就是這樣子。 「好,太好了。」 一時之間,邵真發覺自己嘴唇的微笑是太勉強了,掩飾的咽了咽唾沫,邵真說道:「西疆如此之新奇,美麗,我竟不曉得,早知我早就去道遊了,嗯,而且那裡的姑娘個個長得美若天仙,熱情如火,我還真想一輩子留在那裡呢。」 仰起了臉龐,默默的,明敏秀凝著眸,瞬也不瞬的注睇著邵真…… 連「硬撐」的念頭也沒有,邵真很快的避開她的眸光,避得好倉惶呵!他想他是承受不住她的凝視的,並非不願擁有那凝視。 他有些憎恨,憎恨她變成了如此「軟弱」,以前他總喜歡在她面前稱讚某個女人的美麗,而她也總是顯得不在乎的問聲是嗎,甚至還帶著甜甜的微笑,現在她為什麼不笑呢?為什麼不問是嗎呢?難道說半年的別離已使她「軟弱」下來麼? 邵真感到興奮,她「屈服」了,但他依然能體會出那份興奮裡頭含有相對,甚至更多的恐懼。太苦了——煎熬在興奮與恐懼中,雖明知只是短暫回避,但這短暫的回避對邵真是太需要了,至少目前他便有這份迫切感覺,於是他站起身子,依然躲避著她的眸光,吃力的道:「你,該休息……」 「這房間好雅致,是誰的?」 似平是有意留住他,明敏秀不等他說完,已然先開口。 窒了一窒,邵真面上溜過一絲難以理會的神色,語音生硬而艱澀的道:「是,是舍妹邵桂珍的。」 「原來你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停了半晌,明敏秀聲音有點走樣地說。 邵真能分辨出她那走樣的語音帶有許多的悲愴,她,是一個無家的浪女。 咬了咬牙,邵真下定決心要離開這個房門—一離開這房間裡的人,正想退步,房間忽地被打了開來…… 「噢,對不起,哥哥,我不知道您在這裡。」 開門之人是邵桂珍,但見她剛探頭進來,一見邵真站在那裡,連忙退後身子歉然說道。 「不,小珍,你該替明姐姐換藥。」急迫的踱出房門,邵真忙不迭啟口道。 「等會沒關係,哥哥,您只管留著好了。」悄聲的,邵桂珍附著邵真的耳畔說道。 說罷,抬步便離去…… 「等等,小珍,我沒事了。」幾乎是跑步趕上去,邵真語聲有些急的說道。 「沒壞了你的事吧?」含著神秘的微笑,邵桂珍有趣的看著邵真道。 「小珍,別亂說話!」蠕了蠕嘴,邵真道。 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邵桂珍嬌悄的吐了一下丁香,笑道:「嘻,還害羞呢,想不到你還保守得很呢,男人家,一點大方也沒有。」語畢,便進入房裡。 無用意的聳了聳肩,邵真的唇角浮出一絲很澀很苦的笑…。 此際天色已大亮,雞啼報曉聲不絕於耳,邵真負著手走出房外,一朵暖和的朝陽,使得他有點睜不開眼,閉了閉眸子,邵真沿著石徑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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