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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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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一把抱住明敏秀的腰部,挾在腋下,顯然明敏秀是與來人素日相識,一見有幫手,心頭大大歡愉,而正巧熬不住所受的內外傷,一下暈厥過去,不省人事。 「你是他的什麼人?」 定了定神,「千手神猿」跨前一步,冷聲喝問,現在,他大略的可以瞧清來人,個子高高的,頎瘦適中,身著銀白色貼身勁裝,面目看不大清楚,不過樣子似乎是蠻帥的,而且年輕得很,似乎不會超過二十五六歲。 「哎呀!可憐,你這呆烏龜竟連你家少爺也認不得,你還想在江湖上闖個蛋呀?」 語音始終是那麼溫柔悅耳,但語意卻始終是那麼尖酸苛薄,白衣少年瀟灑的踱了一個方步,夜風掀起他頭上的白色的紗巾,唇角緩緩漾起一絲笑意,笑聲說道:「烏龜,睜大你的狗眼,瞧瞧你家少爺是誰,別到地府時,連是誰使你龜頭搬家也不曉得,那,才可憐哩。」「你——你是『鬼見愁』邵真?」 一聲含有大多恐怖的驚叫,陡地躥自「千里神猿」急起猛落的喉嚨裡。 「媽——『鬼見愁』!」 仿佛晴天起了一個霹靂,那身後的黑衣大漢竟然像見到吊死鬼般的嚎叫起來,即連「黑猩猩」、「魔豹」和「追風虎」,也皆暗地裡打了一個哆嗦,嗯,他們的臉上,已蒙上了一片死灰色,那死灰色裡揉合著恐懼驚悸以及死亡的絕望! 「啊!總算你娘沒白生你兩個眼睛。」 「鬼見愁」,多刺耳的外號,但那少年事實上正眨著眼說話:「嘖,想不到少爺不過小別江湖半載,竟然你們眼生起來了,這如何了得,而你們竟敢暗算少爺的夥伴,『千手神猿』,你老實說該怎麼辦是好?」 胸中像是猛然被人用力捶擊了一下,「千手神猿」只感胸口一陣問痛,這門痛使他的腦意識加快了旋轉,快得使他想昏迷過去。 噢,那不會是真的,站在他眼前的少年,一個看起來像是斯文儒雅的美少年,真的就是令人聞其名而股栗,見其人而膽裂的「鬼見愁」麼? 他知道,天下人都知道:「鬼見愁」與「豔屠煞」同飛共宿,縱橫江湖已有多年,天底下的人,一有誰敢去惹他們? 只是,半年前「鬼見愁」忽然隻身前往關外,獨留「豔屠煞」于中原,於是傳言紛起,謂兩人已翻臉仳離,破鏡難圓。 鑒於此,「金銀幫」才敢向「豔屠煞」下手的,可是,可是眼前的情景,證明了一切謠言錯了。 艱辛的咽了一下唾沫,「千手神猿」竭力的想使自己鎮定下來,但他失敗了,他開始感到自己的兩腿在顫抖,他努力的想使自己說話,可是他沒有成功,他也發覺自己的兩排牙齒在打顫,顫得好響,他能聽到格格的聲音…… 噢,就這樣子,那些「猩猩」們可憐的就像一個個烏龜孫子——他們呆立著,像一根根的木頭人。 實在令人很難相信,方才他們還氣盛焰旺,不可一世的啊! 俄頃,「鬼見愁」邵真輕輕的咳了一聲,那咳聲,雖是輕輕的,然而對那些「木頭人」 來講,不啻是死神的宣判。 一抹淡淡的微笑,在邵真的唇角浮起,雖是那麼輕雅」 的說著話,可是細看之下,有著數不清的淩傲與狂妄咧。 「你們,不是要銀子麼?那,就在少爺這裡,問少爺要吧。」 一片靜寂,鴉雀無聲的,那些漢子仿佛已入了忘我之境,他們不會說話,他們甚至忘了他們是幹什麼來的哪。 可以看到的,是一陣陣的喘息使他們寬碩的胸膛在做著無規律而顯得雜亂非常的起伏,起伏…… 抿了抿嘴,邵真俯下頭凝視昏迷不醒的明敏秀,他可以清晰的感到她的身子在微微的抽搐著,一絲焦灼滑過他的眉宇,眨了眨眼,邵真語音冰寒道:「今天,算你們燒了香,拜了佛,回去吧,回去向祖宗牌多叩兩個頭,求求保護你們腦袋子的完整,別以為少爺慈悲,過了今天,你就不能再見到少爺罕有的菩薩心腸。」 兩隻瞳孔陡地睜大,那喘息更加急促,「千手神猿」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顫抖的語音夾含著大多的驚喜:「你,你要放我們走?」 「是的,回去好好享受你那並不會是很長的日子。」 像是極端的不耐,邵真冷漠的撒著嘴道:「但是在少爺這句話講完時,你們之間有誰沒移動腳步的話,嗯,那麼你們將永遠走不動了……」 噢,那個「了」字方不過滑出邵真的舌尖,那些「木頭椿子」忽地像一隻只的沖天炮,躥得好高,這動作,好生矯捷,好生靈活哪! 不過眨眼功夫,道路的盡端已見不到「千手神猿」等人的身影,只留下一股濃深的倉惶,以及一股深切的慶倖,嗯,還遺留下一股股的窩囊與狼狽…… 「夥計哪!你真個不中用,竟被那些零星的雜碎擺了一道,要不是少爺來得快,你已是閻王的座上客啦。」 眨了一下眼珠子,邵真俯首瞥了一下攬在手上的明敏秀,聳著肩自語道。 話聲一停,身形猛地如蒼鷹似的拔起二十余丈高,然後輕巧的回了一個旋,像一隻大鵬般的射向遠際,瞬眼工夫已不見蹤影。 不知何時,風停了,狼狺犬吠聲消失了,十五的滿月悄悄的探出雲端,柔和如銀的月光暴瀉了下來,重新給大地光明,生機,然而卻驅除不了方才的腥膻。 路中央的那具屍首,依然直挺挺,僵愣愣的躺在那裡呀,死亡的恐怖又豈是那雪白的月光所能遮掩! 邵真把明敏秀背負在身後,展著那叫人眼花繚亂的頂絕輕功,像一道急墜的流星,快得無法再快的賓士著。 半炷香時刻,他已走完了這條平坦的道路,開始邁上了一條斜斜的羊腸小徑,然而這崎嶇的山路,對他仍似是平地一樣,飛奔之勢,依然是那麼快,就像是一條脫韁之馬。 地形開始很明顯的高聳起來,這是一座山,一座高峻挺拔,峰入雲霄的大山,其間只有一條小得像鳥道的石子路,路面佈滿春筍般的石子,越發顯得道路的崎嶇難行,尤其兩旁黑壓壓的森林,幾乎遮住了全部的月光,看起來是那麼的陰森恐怖。 然而邵真卻是一刻短短的停留也沒有,已是半個時辰過去了,一顆顆豆子大的汗珠,開始在他寬敞的額角出現,不知是他已感到疲倦,抑或擔心明敏秀的傷勢所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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