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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這個女人小時候他水行雲在肩頭背過,懷中抱過。

  這個女人更曾跟他習過武功學過藝。

  這個女人更曾以再嫁身份變成他水行雲的老婆。

  如今,這個女人卻成了在他眼中猶毒過蛇蠍的毒女人,為什麼?如果他當年沒有接納她,那麼就不會有今天這個局面了。

  難道變成了夫妻以後,也是變成死仇的第一步?啊!這世上太多夫妻反目成仇的人,這世上不少夫妻全都是抱定一個觀念,一個愛之欲其生到永遠,惡之欲其立死的觀念,這也正是佛家說的,夫妻本來就是前世的冤孽,是什麼樣的夫妻,全看造化了。

  不是嗎?造化不弄人,哪裡會有個姓關的出現?姬玉人是嫁給「賽周郎」陶正明以前就認得這關浩,自己卻蒙在鼓裡還以為老來享豔福呢!

  水行雲拄杖前面走,中間跟著老太太,那兩個年輕男女也沒有動的站在原地。

  這時候姬玉人也下得馬來,只見她一瘸一瘸的登上青石臺階往八角亭內走。

  她走到了金小山身旁停下來,咬牙怒視著金小山,道:

  「該死的東西!」

  金小山獅目一眯,大嘴角上撩,一聲冷笑,道:

  「你沒弄錯吧?該死的人,呶,在那兒呢!」

  金小山指的是關浩,而關浩正在怒視著他,若不是老太太要求什麼,只怕姓關的早向著金小山廝殺了,要不怎的他又把那只金絲手套戴上了左手。

  金小山望著姬玉人含怒而去,不由一聲冷笑,雙手又插兩脅,宛如泰山石敢當般的在臺階上一站,冷眼望著三丈外的五月花莊一眾人等。

  人已走近八角亭了,老太太突然站住不走,她回頭對遠處的姬長泰叫道:

  「長泰喲,你也來,你應該是女方的代表地位。」

  姬長泰一聽,立刻也下得馬來往八角亭的青石臺階上登去,但卻被金小山攔駕。

  姬長泰大怒,道:

  「小子,你沒聽到老太太在召喚我姬長泰?」

  金小山道:

  「在小子眼睛裡,對於你老這種吃曹操飯卻替劉備辦事的老人家,去不去都是一樣,人多嘴雜,還是由他們三人在亭中理論吧!」

  姬長泰更怒,但卻是無可奈何,這時就聽得老太太道:

  「行雲,你訓練的那個小子很固執,且叫你姬二叔也來一談吧。」

  水行雲道:

  「應該的。」

  遂高聲對下麵石階上的金小山道:

  「請姬老爺子上來吧。」

  金小山錯身一讓,伸手彎腰,道:

  「姬老爺子,你請吧,指望著你入得亭內說的盡是良心話就好了。」

  姬長泰冷哼一聲,道:

  「什麼東西!」當即氣唬唬的登階而上。

  金小山獅目不眨的瞪著三丈外的一眾五月花莊的人,他不認識「荷花娘子」白娟娟,但他可以從她的眼神中發現有一股令人不寒而粟的怒火在燃燒,光景是迫不及待的要噬他金小山一般。

  另外,那百毒穀的石八,也在挫牙咯咯響,猶似一頭餓狼一般。

  不過金小山可未曾有一些怯意,相反的,他也在暗中運功,只等大叔一聲號令,他會毫不猶豫的衝殺過去,因為他已覺出,今日才是給大叔洗雪前恥報大仇之時,自已受水大叔栽培,不但使自己報得燒家大仇,也在這中原道兒上揚眉吐氣的立了業,如今報恩就在今朝了。

  這時候的八角亭內,一張大石桌面旁,兩個老的對坐,一對冤家面對面。

  一開始誰也未開口,倒是老太太,先是一聲歎,道:

  「當年你們的師父『索命天尊』花正芳的一番苦心,看來真的是白費了。」

  姬長泰也是一聲歎,道:

  「造化作弄人,這還能怨得了誰?」

  這句話顯然是替姬玉人幫腔,水行雲豈有聽不出來的道理。

  不料姬長泰的這句話,反把姬玉人的眼淚勾引出來,當然這就是姬長泰的目的。

  而女人的眼淚,在某種場合是有其一定的作用,只要善於運用得當,那真的能水到渠成的克服逆境。

  如今在姬長泰的提醒下,姬玉人十分貼切的展露出她淚水的才華。

  淚水像山泉,自她的面上落下來,沒聲音卻又似有聲音,而聲音在人的心中回蕩,混淆著老太太的心。

  老太太對姬玉人道:

  「你的委屈我全知道了,我來就是給你作主的,你就別再哭了。」

  雙手捂面,姬玉人幾乎就要哭出聲來的道:

  「那晚他一回來,也不出面聽我解說,就派出那個小子見面就殺人,夫妻見面總該是一場喜,哪有派個殺手來殺自已妻子的。」

  姬玉人一頓,又道:

  「自從我聽了師父之言嫁到墨雲谷中,除了有時回娘家以外,足不出穀,哪想到他每日只顧得練功,把我一人冷落在後廳,夜裡他又是一副窩囊的樣子,師娘呀!是他無能呀,能怪我嗎?」

  老太太偏頭眯起老花眼,對水行雲看了又看,道:

  「你怎麼說?」

  水行雲早氣得面色鐵青,聞言怒道:

  「師母,你就別聽她信口雌黃的胡說八道。」

  一掌拍在石桌上,姬玉人尖聲道:

  「難道是假的?如果要證明的話,那也太簡單了,只需找個女人陪你一晚上就知道了。」

  水行雲怒道:

  「你要證明什麼?」

  姬玉人毫不示弱的道:

  「證明你還是不是個大男人。」

  冷冷一笑,水行雲道:

  「告訴師母,你同那姓關的相好有多久了?」

  姬玉人怒道:

  「如今在談你我之間的事,何必扯上不相干的第三人?」

  水行雲道:

  「何謂不相干,如果不是冒出那個『人面狼』,哪會有今日這種師兄妹反目成仇的?」

  姬玉人抗聲道:

  「認識他是在我二人結台之前,至於相好,也是在他坐上墨雲穀主寶座,說穿了你還得謝謝他呢。」

  水行雲道:

  「你真是黑白不分,竟還要我謝他呀!」

  姬玉人道:

  「你可曾想到了嗎,那晚你為何不告而別?這般大的一個墨雲穀,由誰來支撐?我一個女人,欠缺這種駕馭一群凶漢的才華,初時由他替你行事,但你卻躲藏起來避不見面,三五月尚可,時間一久,你想到我沒有?我是個年逾四十多的女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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