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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水行雲道:

  「雖殺的全是該殺之人,但上天也有好生之德,過份的血腥,上天也會眼紅。」

  一陣沉默之後,水行雲一歎,道:

  「事情就快要落塵,彼此的輪轉也到了該解決的時候,也許這也是上蒼的安排吧,四年前爹沒有死掉,反而不久遇到了你金哥,爹想來想去有許多事是可以借他之手替爹辦妥的。」

  水二這時才問道:

  「爹如何會弄得一身癆病的?」

  水行雲道:

  「說到癆病,難免會想到那晚上的事來,你二娘,她實在不應該那樣對我——她——」

  又是一陣沉默,水行雲似是在追溯到一段遙遠的往事,那是他壓封太久的往事——

  斷斷續續的,水行雲道:

  「十年夫妻之情,是由小師妹轉變的,你二娘原本是爹的小師妹,她小時候我抱過她的。」

  水二道: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我四歲的時候她死了丈夫才嫁給爹的,小時候她本來對我很好的,可是——」

  水行雲道:

  「那年我快六十了,也許一個練武的人在生理上也有其缺陷,所以我同你二娘的夫妻生活十分不調合,我一再的受挫下,對她我已產生了害怕之感,於是更無法滿足她了,而她還是個四十不到的女人,於是,我連她們武關楓嶺下的家也無顏再去。」

  水二道:

  「第一次二娘打我,是我十二歲那年。」

  水行雲道:

  「對我不滿意,出氣在孩子身上,當時爹只覺得對你有所虧欠。」

  水二道:

  「她為什麼誑我別學武呢?當時我還以為她怕我吃苦呢,所以我還對她心存感激呢。」

  水行雲咬牙道:

  「就是下大雨雪前幾天,她從秦川回家,身邊卻帶了個滿面紅光的大漢,她還假意的介紹是她表哥,陪著她來谷中住幾日呢,但那天晚上卻被我發現她竟坐在她表哥懷裡,我一氣之卞就要衝進去殺了他們,但她卻在房中高聲叫喚我,孩子,那時候我真苦啊!因為多太愛她了,何況她又是爹的小師妹,我能殺她嗎?再說也是爹的不行,難以滿足她的需求,甚至最基本的需求——」

  水行雲邊走邊歎氣,接道:

  「所以我沒有進房去了,也沒有留下來,一氣之下,冒著狂風大雪,一口氣走出兩百里,直到第二個夜晚到來,直到天上的大雪消失,我才在一座山神廟中睡著了。」

  水二道:

  「爹在自我虐待。」

  水行雲道:

  「不錯,我是在發瘋,但是當我一覺醒來的時候,卻病了,病得昏迷三天三夜,那真是死去活來的三天三夜啊!」

  水二歎道:

  「爹走了,二娘卻又視我為眼中釘,連爹的手下人或下人們好都不准他們侍候我了,日子過了一年多,我太想爹了,所以自己弄了些銀子就出來找爹了。」

  水行雲冷笑一聲,道:

  「我這裡對他們盡是講仁義,他那裡送給我殘忍二字,娘的皮,不吃饅頭也要蒸口氣,有道是人掙的是一口氣,佛要的是一爐香,她弄個姓關的整我冤枉,武林中誰會相信我『閻王梭』水行雲會不吭不聲的頂著一個綠油油的帽子,姓關的會是她表哥?呸!」

  事情終於被水行雲一句話敞明瞭——

  金小山又匆匆的走到扁和的家,正看到扁和坐在簷下抽旱煙,見金小山回來,忙笑道:

  「可是忘了什麼東西?」

  金小山走近前抱拳,道:

  「非是忘了什麼東西,小子有一事不明,特來向扁大叔台前請教的。」

  拍拍一旁光溜溜的一塊大石頭,扁和笑道:

  「坐下來,你有什麼要問的?」

  斜著屁股坐在石頭上,金小山道:

  「扁大叔,我再問你老一遍,你看我大叔的癆病能不能完全好?」

  扁和笑呵呵的道:

  「真的,你比他的兒子還孝順他,關心他。」

  金小山道:

  「水大叔是我恩人,對他孝順也應該的。」

  扁和這才對金小山道:

  「我不擔誤你趕路,長話我短說,你大叔能維持現狀已算不錯的了,要知人肺生氣,氣能養血,他的肺枯竭一半,早已失去生機了,所以往後的日子全看你的了。」

  金小山一愣,道:

  「怎麼會是這樣的,那他的季常之癖重症,當真無藥可救了?」

  扁和突然仰天打個哈哈,旱煙袋幾乎點到金小山的鼻尖上,喘著氣,道:

  「愣小子,你還真把老夫的話當成真了,天下有這種病的?你見過誰能醫這種病的?」

  金小山道:

  「扁大叔怎能看得出我大叔有季常之癖的?」

  扁和這才緩緩把煙袋鍋裡的煙灰磕在地上,道:

  「你知道你的這位大叔何許人也?」

  金小山道:

  「他沒對我說,也不許我問,但我知道他教我的那幾手絕活還真厲害呢?」

  扁和不客氣的道:

  「我把你這個糊塗蛋,武林中的大魔頭『閻王梭』水行雲你都不知道,你還跟了他四年,豈非是個糊塗蛋?」

  金小山道:

  「我怎麼不知道他是『閻王梭』水行雲,只是沒聽說他是什麼大魔頭的。」

  扁和道:

  「十多年前,老夫掛單長安壽和大藥鋪,曾在偶然機會中替他療過一次傷,後聽人說秦川墨雲谷的水行雲是他,所以他來到過山嶺以後,道出自己的名字,才使老夫想起你這位大叔的來頭。」

  金小山張大著嘴巴,半晌擠哈不出一個字,扁和道:

  「他就是正牌的墨雲穀主『閻王梭』水行雲。」

  金小山道:

  「我大叔是墨雲穀主,這太不可能了,也難以令人相信,因為墨雲穀正出白銀取我大叔的命,且又派出高手堵殺我大叔呢!」

  冷然一哼,扁和道:

  「你大叔是天下高手人物,也是天下最可憐之人,你不是要知道他那季常之癖嗎,我怎麼知道的,其實說來湊巧,兩年前我往深山中采藥,就在墨雲穀附近遇了個被蛇咬的人,我救了他,不料那個人是從墨雲穀出來的,聽他說是要找他家小主人的,我覺得他是個忠僕,問起來才知他是找的水二,大家這才談起來,於是他就把你水大叔怕他的小老婆的事說出來,我才知道那墨雲谷中還有這麼一段醜陋的家務事。」

  金小山道:

  「何謂醜陋的家務事?」

  扁和道:

  「水二的二娘已在水行雲出穀一去不回中,同她的心上人明正言不順的霸佔了墨雲穀了。」

  金小山怒道:

  「她的情人是誰?」

  扁和想了一陣,道:

  「兩年多了,老夫的記憶已不清楚,好像是姓關叫什麼關……」

  金小山一怔,隨口道:

  「可是叫關浩?」

  扁和點頭道:

  「對,對,是關浩,錯不了。」

  他又望望金小山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金小山霍然而起施禮道:

  「小子總算把事情弄清楚了,若問小子怎麼知道,一時間也無從說起,我得趕著去照顧我那可憐的大叔去了。」

  金小山回身大步走,邊還自言自語的道:

  「我可憐的大叔,一肚皮苦水的大叔,只等小山撂倒那個『坐山虎』張耀,小山替你除去姓關的狗雜種。」

  人已遠去,扁和根本未聽到金小山在說些什麼,抬頭望望迎面那高入雲端的過山峰尖,一片墨雲已被山風吹散殆盡,只餘下一片薄薄白雲不即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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