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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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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字眉微皺,包二同平淡道:「『太蒼派』的人邀我來對付你,這一擋,你知道?」秋離低沉地道:「知道。」 薄薄的嘴唇抿了抿,包二道:「當然我曉得你十分難纏,但萬三葉與我交情不同,盛意難卻,因此,我來了,只求盡心力,不期有結果。」 秋離頗為贊許地道:「十分佩服你的高義精神。」 包二同毫無表情地道:「我你兩個之間,遲早是要來一場狠鬥的,我並不抱什麼太大希望,好好歹歹,能為恩友萬三葉表達一點微忱,償還點人情債也就夠了,你無須心存慈悲,而我,也不會稍有顧慮。」 籲了口氣,秋離慎重地道:「可能你已想到了,包二同,你向萬三葉表達的這一點微忱,代價恐怕卻相當大呢。」 細眼突睜,包二同生硬地道:「我包二同江湖生涯三十五年,自來不欠人情,從小至今,只有萬三葉曾經恩賜及我而我尚未報償,這些年來,為了此事我一直耿耿於懷,這次他來找我也正好給了我一個報恩還債的機會,為了心安理得,代價大小又何置一顧?秋離,不論在下與你之鬥是生是死,是勝是敗,至少,我將無牽無掛了!」秋離淡淡地道:「萬三葉在你一次病困之際幫助過你,這只是一個人最低的同情心表現、他如今卻要你以性命之危來償還這筆人情債,包二同,你不覺他索求過甚,有意為難了麼?」狹窄的鼻孔聳動了一下,包二同木然道:「不論他心意如何,我受他之惠乃是不爭的事實,我便不該忘,更當有以報!」 萬三葉也嘶啞地叫道:「姓秋的,你有種就幹一場,如此挑撥離間,算是哪一門子英雄好漢?」搖搖頭,秋離道:「萬三葉,你休要看低了我秋某人,我並不需要藉挑撥離間來分化你們的戰力,我只是認為包二同不值!」 髯拂發豎,萬三葉厲聲道:「什麼地方不值?」.冷冷地,秋離道:「你施人小惠,卻濫討人情!」 萬三葉又氣又怒又窘地大叫:「胡……說,你胡說……!」 搓搓手,秋離道:「姓萬的,用不著強詞狡辯了,事實勝於一切!」 幾乎氣絕,萬三葉哆哆嗦嗦地道:「好一張利嘴啊!靡徽派比說睦*!」鼻子裡卻哼了哼,包二同道:「三葉,他的話起不了什麼作用,你無須氣惱,我包二同並非是個沒有心竅的人。」 氣急敗壞加上惶恐冤枉,萬三葉趕忙道:「包兄,幸虧你也是個明白人,天老爺,你聽,剛才這小於講的話還叫人話麼?換了個不明事理的角色聽了去,不在心裡咒我萬某人祖宗八代才怪了,唉,真是可怕,可憎,又可恨啊!」 包二同漠然道:「五十餘年人生際遇,江湖浮沉,三葉,令我看不清,想不明的事情只怕還很少哩。」 抹了驚急出來的汗水,這大冷天裡,萬三葉竟連髯根上的冰碴子也叫口裡的熱氣給蒸化了,他訥訥地道:「當然,呢,這是當然……」一揚臉,包二同又向秋離問:「要講,你就講,否則,你再插科打諢不行———魏超能、朱伯鶴、邵達貴、李斌四個人你怎麼擺佈他們了?」笑笑,秋離道:「你以為?」包二同冷冷地道:「我以為你是個出了名的煞星,秋離,恐怕你不會太善待他們,但是,如果你將他們全殺了,未免也稍微狠毒了點:「秋離深沉地道:「我沒殺他們。」 唇角一抽,包二同道:「人呢?」 以右手姆指朝後一指,秋離道:「柴房裡。」 包二同僵木地道:「大約你將他們整治得不輕?」侵吞吞地,秋離道:「要不,我還把他們當祖宗待候?」雙目微閃,包二同道:「很好,現在我便開始履行我的允諾了,秋離,若是我贏,你就苦了,若是你贏,我這條命隨你處置!」 秋離安泰地道:「你勝了我的話,包二同,就是你饒我的命也會覺得沒意義,反之,你等著瞧吧!」 包二同回身,自馬鞍旁「唰」地抽出一根灰黃泛著黑斑的細長竹竿,大約有四尺長短只有姆指般粗,後豐前銳,他一手握竿頭,一手握竿尾,用力一彎,左手倏松,竿尾「削」地彈顫,呢,韌性好強! 秋離含著一抹微笑,頷首道:「『龍筋竹』。」 深沉地凝注著秋離,包二同細小卻銳利的雙眸中閃耀著一種特異的古怪光芒,酸酸地,他道:「我不驚奇於你認出這根竹子,雖然認得出它名字來的人很少,但你與眾不同,秋離,若你認不出來才會令我失望,自上次與『武當派』的大掌門比試過後,這尚是我首次需要應用到它!」 秋離目注對方手上的那根「龍筋竹」,平靜地道:「包二同,這種竹子可是刀劍難傷?而且,抽到人身之後肌膚上的苔痕烏黑泛紫且永不消失?」點點頭,包二同道:「不錯,我叫它是『烙仇竿』,抽在人身上,那條苔痕便象火烙似的再也不會消失了……」舔舔唇,秋離道:「我衷心希望不要挨上一下。」 包二同冷冷地道:「你可能做得到。」 說著,他又側首對萬三葉道:「三葉,我若敗了,你就覓機離開吧,在我與秋離較鬥的時候,請你千萬不要插手!」 萬三葉激動地道:「不,這種人用不著講究江湖規矩,包兄,容老夫和你並肩為戰,合同收拾秋離這廝!」 搖搖頭,包二同道:「我不理什麼江湖規矩,我只求自己心安,否則,以多淩寡,不管勝負,我都會永難安心的。」 萬三葉忽道:「包兄,姓秋的不是省油的燈哪——」勃然變色,包二同道:「莫非我就是麼?如果你不願意,第一場由你上,你輸了我再來!」 當然深知包二同的脾氣,萬三葉碰了一鼻子灰,卻也不敢再爭執下去,他難堪又尷尬地道:「好吧!婺愕囊饉急閌恰斃斃輩嗌恚燮ぷ右膊渙玫氐潰骸扒錮耄乙至恕!* 雪如絮,風號陶,秋離微微掀長衫下擺,他迎著淒厲的寒風站立,沉穩地道:「請便。」 「削」聲輕嘯,竹影飛向秋離面門,而影像尚在,卻又在一抖之下剝刺秋離胸膛,其快其急其狠,簡直匪夷所思! 整個身軀倏然橫著彈空,竹影落虛,秋離雙掌齊揚,血刃也似的掌影便激射合罩敵人! 單足足尖著地,包二同閃電也似旋轉,而在旋轉中,他手上的「烙仇竿」就帶著刺耳的尖嘯一波又一波,一輪又一輪地分向四面八方重疊揮截! 秋離卻在雙方那密密重重的竹影如雨中掠飛,騰挪,縱橫,他的「苦寒八掌」也連環運展,循回不息地反復使用著,一時只見掌如浪,如風,如刃口,隼利的交流旋飛,威力萬鈞!高手相搏,其過招變式之快可以說是難以想像的,在人們的視力追攝之前,思維轉動之前,往往已經數易其勢,數幻其形了,如今,秋離與包二同之間的拼殺便正是如此! 萬三葉站在院門邊掠陣,他在目睹這兩個頂尖高手的比試下,不但心裡緊張,焦灼,惶恐,忐忑,更有一股說不出的慚愧與自卑,在武林中闖蕩了幾十年,在江湖上翻滾了幾十年,此刻,他才真正看到了技擊之道的精粹顯示,才真正認清了武術一門的浩瀚淵深;他目眩神迷地注視著場子裡的拼鬥,不禁暗暗地為他自己捏了把冷汗——他慶倖這些年來道上生涯未曾硬碰過與和這等強者較量過,他更們心問著自己,既有這樣厲害的武林人物,他自家卻又是憑什麼混出來的?憑什麼又混到了今天?! 灑灑飄飄,紛紛的雪花落得更密了,而雪花在這凜烈的寒風中飛舞,卻也僅在兩個狠鬥者的四周,雪花飄不進他們的出手範圍之內,因此,看上去那些白茫茫的雪花便形成了一圈圈的隨著兩個拼搏的能手在周圍團團旋轉——有如一圈又一圈的白環! 很快的,雙方已交手一百餘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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