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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他心裡明白秋離不是在開玩笑,他是做得出來的,最可怕的是,他更有這個力量做到,如果情形真的變到那個地步的話,便一點也不假,正象他所說——還不如一同撞死來得甘心——四個人被赤身裸體地縛回堂口,這種羞辱淩侮,委實比被零剮了還要難受得多礙……但是,秋離所提的那三個條件,朱伯鶴一想到就又怒又惱,這條件卻又怎能接受得下?悄悄朝旁縮了幾步,朱伯鶴悄聲地惶恐地問他大師叔:「大師叔,你老看要怎麼辦才好?」神色是悲涼又怨毒的,魏超能咬牙道:「我們拼了!」

  心腔緊抽了一下,朱伯鶴談天忐忑地道:「但萬一打不過他呢?他真的會照他方才所說的法子去做,大師叔,如果那樣事情不就更糟?」勃然大怒,魏超能凜烈地道:「依你之意,是向他屈服了?」急忙搖頭,朱伯鶴惶恐地道:「不,不,大師叔切莫誤解,弟子只是提供淺見,以便你老人家參酌,一切全以大師叔的決斷為主。」

  重重一哼,魏超能道:「那麼,我們就到室外和他劃出道來!」門那邊,秋離一笑道:「好極了,不過,你們也無須客氣,就四位一起上吧!」

  魏超能氣湧如山地大吼:「秋離,頭可掉志不可屈!」

  眉梢子一揚,秋離道:「你們連本門幫派都叛逆了,還有鳥的個志氣?」發梢上指,神色獰猛,魏超能面漲成紫色地厲叫:「後生小輩,你休呈口舌之利,我們現在就出去較量一番!」

  一拋衣袖,秋離冷笑道:「可以,我一個,你們四個!」

  魏超能業已氣瘋了心,他喉頭中響起一聲咆哮,方待移步,「五爪虎」邵達貴卻在這時一個箭步搶了過來,他聲如蚊納般急道:「大師叔,何妨佯做應允,暫將眼前難關渡過僵局化解?」怔了怔,魏超能腦子一轉,不由暗恨自己的粗魯衝動,是呀,為什麼不假裝答應對方條件,藉以來個拖刀之計呢?眨眼間,他硬生生抑制住一股子怨氣,站住回身道:「且慢!」

  秋離正待跟著出來,聞聲之下也立即站定,沉下臉道:「還有什麼見教?」要想在突冗之間來個截然不同的大轉變,卻亦是件十分尷尬之事,魏超能遲疑了半晌,才十分窘迫地道:「這個……秋離,老夫忽然認為,呢,你方才所提的三個條件,似乎仍有考慮的價值。」

  腦袋裡一轉,秋離業已猜出對方在搞什麼鬼花樣了,但他卻不予說破,故作恍然地道:「呢?真的麼?」連連點頭,魏超能道:「當然不假,以老夫的身份地位來說,又豈能以謊言談你?」秋離皮笑肉不動地道:「在這種情形之下,可也難說。」

  魏超能聽在耳中不是味道,立即又變了顏色:「如此說來。

  秋離,是你沒有誠意了?」

  一咧嘴,秋離道:「笑話,如果我沒有誠意。我還提出這三個條件做甚?逗弄著你們玩?而你們全都七老八十了,也不是些胖囡囡!」

  忍著氣,魏超能道:「你先前那三個條件,剛才在刹那間老夫感覺尚有可以斟酌之處,但此時老夫卻無法立即答應你,老夫想暫且回去,召集本派各代弟子加以商議,再做定奪如何?」秋離緩緩地道:「要幾天工夫?」暗裡大喜,魏超能忙道:「老夫以為,多則十日,短到五天就足夠了!」秋離淡淡地道:「可是,如果你回去之後變了卦,或者你們這邊的一干叛逆不肯同意呢?豈非白費了我的心機?」魏超能故意莊重地道:「老夫以信譽保證,決不變卦,而只要老夫出面發言,一干派中弟子亦必不至反對!」

  點點頭,秋離道:「那麼,既是如此,你又何不現在就接受那三個條件?省得再往反奔波,多此一舉。」

  呆了呆,魏超能忙道:「話是不錯,可是,在道理上說,老夫不好凡事全都自作主張,總該回去問問大家的意見才好決定……」秋離沉吟著道:「你們要知道,我是非要你們接受不可的,否則,就只有武力解決這一條路,希望你們中間不要耍什麼花樣,再說,我認為你們大可不必費此周折,『太蒼派』的叛逆群就以你們幾個為首,你們決定的事就等於大家決定了,何必非要拖上這些日子耗時間?」吸了口氣,魏超能強迫自己不去理會對方在言語中夾著的譏消字眼,他堅持地道:「不,必須回去問問大家的意見才能同意這三個條件!」

  秋離正色道:「決不變卦?」

  用力搖頭,魏超能道:「決不!」

  模摸不領,秋離慢聲道:「好吧……」

  魏超能以為狡計得售,異常開心地道:「你答應了?」點點頭,秋離侵吞吞地道:「答應了,不過,為了避免到那時發生變化,也為了表示你們的誠意,我想,你們亦該提出點保證!」

  幾個「太蒼派」的大人物面面相覷,還是魏超能沉住了氣,他乾咳兩聲,低沉地道:「你的意思是什麼樣的保證?」

  秋離十分平和地道:「只要你們幾位每個人的身上都由我用獨門手法弄上一下——那是一種非常有趣的點穴方法,可以延緩到十天或半個月之後才發作。在我于各位身上施展妥當之後,各位即可回去,等到問過了你們門下弟子的意見之後,各位再到我這裡來,一則履行條件,再則我也就便為各位將穴道解開。我在這裡特別要聲明的是,我欲用在各位身上的點穴法乃是只此一家,別無分號的,一經施展除了我本人之外,任何人也解它不開,但這卻有個大大的好處,斷了各位的毀諾之念,為了顯示各位的誠意,我所提的這個保證方法應該不會使各位有異議吧?」朱伯鶴第一個大叫道:「秋離,這是瘋狂的想法,你在坑我們!」瞪大了眼,秋離怒道:「姓朱的,你不相信我?」邵達貴也連連地搖頭道:「簡直荒唐透頂,假如你一個橫了心,猛一下點死了我們,或者你那獨門手法不象你所說的十天半月後才發作,突然在三五天或者只有你才知道的時間裡發作了,我們又到哪裡喊天去?」秋離嚴肅地道:「我說的是真話。」

  鐵青著臉,魏超能道:「用什麼來證明你說的是真話?」忽然笑了,秋離道:「以我的信譽?」冷森地一哼,魏超能搖頭道:「你的信譽只是件虛無的東西,它保證不了什麼,尤其在我們如今的敵對情形上來說!」豁然大笑,秋離故作無奈地道:「那就沒有辦法了——」表情是古怪的,他又道:「而你們既然知道信譽只是件虛無的東西一一尤其在敵對著的立場來說它更是,那麼,你們先前用信譽來向我保證你們不會毀諾,我又怎麼就信得過?換句話說,各位,我們雙方全不相信,不如就兌現的好,現在馬上搞出個結果來,大家都不要再耍花樣了,你們也犯不上回去徵詢門下意見,我也不用對你們人人以獨門手法點制穴道,眼前立即說明白,那三個條件,接受抑或不?」一見自己的拖刀之計給對方識破拆穿,魏超能不由惱羞成怒,他神色大變,憤怒地咆哮:「秋離,早就知道你在故弄玄虛,存心戲耍我等,根本無解決事端的誠意!」

  秋離凜然道:「那是因為你們先這樣做的原故!」

  青筋浮額,雙目血紅,魏超能吼道:「你的信譽?你聲名狼藉,何來信譽可言?我們怎能相信你這個——毒似豺狼,橫行霸道的劊子手?」哧哧一笑,秋離道:「我講信重譽,但那也要看對象來,就憑你們這群畜生,連宗門都可叛,祖師都可欺,你們的信譽還值幾個子兒?老實說,我聲名狼藉是不錯,但比之各位迎風臭出三十裡的卑劣行為恐怕要高明得多!」

  怪叫著,魏超能口沫橫飛地指著門外:「小王八羔子,你有種就滾出來!」

  一伸手,秋離和和氣氣地道:「請!」

  於是,魏超能猛然回身,搶先掠出門外,朱伯鶴、邵達貴也緊跟著離開,當那李斌最後正待跟上的一刹,秋離已動作如電,驀然十掌罩下,李斌只覺勁氣突至,銳不可擋,驚慌下,他拼命旋躍,但是,秋離已在十掌揮出後猝然又加上了一記「苦空八掌」的「鬼指東」,李斌尖號一聲,整個人橫著摔出門外!

  先行站到院中的魏超能等三個人也才剛剛到了位置,根本還不曉得後面發生了什麼事,待他們驚然回望,老天,李斌業已撫著左邊折斷的三根肋骨,在地下翻滾著,叫了媽!笑吟吟地,秋離這時方由門內踱出,他一見對方三位仁兄那種驚愕憤怒的表情,不由連連點頭道:「好,很好,各位已經取妥地利之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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