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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這時,那位譚堂主冷漠而不耐的聲音又響起道:「每個射口後的人全幫著找一下,但你們不用出來,就在口前用傢伙朝左近的地下試探便行。媽的皮,我就不信那奸細能飛上天去!」躲在屍體後的秋離抿唇一笑,心付道:「老子用不著飛上天,這就要送你老龜孫下地獄了!」

  他伸手朝自己擠坐著的夾壁四周一摸,晤,果然也有一把鬼頭刀斜支在那裡,他拿了出來,由射口探出,故意和其他人一樣;點得前面的石地叮噹亂響。同時,他的左手繞過屍體前胸,握緊連珠強弩,仔細瞄準——那兩個暗中探索的仁兄,已經逐漸向秋離藏身的這個射口移近……移近,慢慢地,他們的腦袋就只隔著弩端幾尺了!

  盯著那兩個晃來晃去的頭顱,秋離遺憾地在心裡道了一聲「再會」,他的右手指堅定而沉著地勾動強弩機簧——「咻」的一聲,又「咻」的一聲,就在這兩聲毒矢破空的輕嘯甫傳,那兩位正在摸索的仁兄於猝不及防之下,連叫都來不及叫出口,俱全身一震僕倒地上!

  縱然這些殺人的聲息十分微弱,也立刻引起了其他夾壁中的人們注意,那位譚堂主顯然是怔了怔,在刹那間的沉寂後,他焦灼又驚恐地叫:「蔡素,潘達,有什麼不對麼?」、當然沒有人回答,在秋離的對面,另一個粗厲的嗓門跟著叫:「老蔡,老潘,你們怎麼啦?」秋離舔舔嘴唇,瞄準對面的聲音傳來之處,勾動機簧——「咻」聲銳響,反應幾乎是馬上的。一聲慘叫業已顫抖著揚起!於是,石室中其他隱於夾壁裡的人們已不自覺地起了一陣騷亂,驚慌的喊叫聲,紛紛響起。

  「不好,奸細混進來了……」

  「柴立,柴立,什麼事?」

  「好象就是柴爺在叫啊,不曉得奸細混進了哪個射口!」

  「堂主,要不要亮燈?」

  「老天,連敵友全分不清了,快亮燈哪……」好整以假地,秋離迅速選擇了從他這個角度可以射殺的敵人隱伏方位,循著聲音,他一次又一次快捷地勾動強弩機簧,一邊微微移動射角!

  「咻——」,「礙……嗷!」

  「咻———」,「哇呀!……」

  「咻———」,「唉……籲!」

  立即,其它剩餘的敵人們全發覺了情勢的不對,那譚堂主氣急敗壞地厲吼:「全給我噤聲,他媽的皮!」

  秋離儘量將弩轉朝左拉,也不管能否射得到那譚堂主,一連便往那譚堂主的方向射出十箭!

  在一片箭矢碰撞上石壁的「叮噹」反彈聲中,譚堂主驚怒的語音立起:「奸細……奸細……右邊夾牆第一個射口裡伏著奸細……」秋離突然放聲狂笑,他在笑聲震盪中,暴烈地吼道:「譚申,現在你才發覺了有奸細未免太晚了,從你們放箭的角度和出聲的位置上算,這室中,你們一共只有十個射口,如今我已幹掉了你們七個射口中的人,此際僅存三個射口三個人了,而天也微亮,正好,我們可以明著硬拐一番啦!」秋離說得不錯,此刻,天色可不是已經微微泛亮了?有一片朦朦朧朧的魚肚色破碎的慘白從外映入,由屋頂的天窗透進,整個石室的輪廊也模模糊糊地大略可見,不象方才漆黑一片了……接在秋離的吼叫聲後面的,卻是一陣沉寂,一陣死樣的沉寂。石室中僅存的三個百隆派人物突然安靜下來,沒有人答腔,也沒有人動作,就宛如他們三個人一下子全僵楞住了似的!秋離又哧哧地笑了,他坐在夾壁裡,閑閑地道:「姓譚的,你與你那兩個狗頭手下不用裝熊,我有的是時間等待,天馬上就要大亮了,待我們彼此看清楚了的時候,再慢慢夾纏吧!」

  在暈濛濛的光線下,突然有一條人影竄起,其快無比地朝門外沖去,一打眼,秋離便已看見那人的手上執著一枚銀晃晃的球形物體!

  不慌不忙,秋離手中的連珠強努弩端微斜,「咻」聲銳響,那人前腳尚未沾到門檻,已經被一隻利矢透心穿過,手執的那枚銀球形物體也「砰」地墜落!

  變化是淬起的,那枚銀球形物體甫始沾地,已驀地響起一聲沉悶的炸裂聲。刹那間,一片紅白交雜的絢燦煙火已沖高四濺,有如千萬枚花炮同時並放,將這間寬大的石室照映得光亮明麗,彩色繽紛!

  立即閉住呼吸,秋離的身形暴掠而出。他這一掠之勢,不僅將與他擠坐在一起的那具屍體帶得滾翻出來,就連他匿身夾壁下的那塊活動石頭也「砰砰隆鹵地撞滾出老遠!

  這時——

  整個石室中充滿了強烈的煙硝氣味與嗆鼻窒心的磷磺焰火。躲藏在夾縫裡的另兩個百隆派角色也待不下去了,只聞得驚叱厲吼驟起,兩條人影分自兩個夾壁射口中忽躍而出!

  大笑一聲,秋離怪叫道:「可是你們自己人逼你們出洞的哪!」

  怪叫著,秋離橫空閃掠,掌影暴揚,漫空只見他的雙掌流泄交穿,有如幹鴻突出,群星崩落,狠辣無匹!

  煙火燒彌中,兩條人影驟然分開,一上一下,上面那人抖手一條蛇頭練筆直飛戮,下麵那人卻是一柄厚厚的紫金刀,猛至極地倒割反插!秋離冷冷地一哼,驀然彈向室頂,藉著背脊一碰室頂的力量,又快似電閃般挾著淩厲狠毒的威勢再度撲下。而這一撲下,他就不容情了,那一式曠絕古今的攀月摘星手業已倏展猝現!

  他當胸推出的右掌,在急沉猛翻裡,左掌卻劃起一輪碩大的圓虎在這圈無形的弧影中,幹百刃交相飛旋,穿織縱橫,宛似無數隻鬼眼在閃眨,無數聲冥冥裡的號哭與詛咒在映現,奇詭極了,玄異極了,也懾人極了!空氣在呼嘯著排湧激蕩,連餘燼未熄的煙火硝霧也滾滾擠流消散滅絕!怪嗥如泣,那使蛇頭練的朋友就象狂濤中的一塊浮木,瘦長的軀體手舞足蹈地在半空翻滾撞回,鮮血噴灑下,又重重地被擊到牆上,仰面摔落!

  使紫金刀的一位功力似是比他同伴強上不少,但是,卻也好不到哪裡,不分先後,他的傢伙早已脫了手,雖然他猶想竭力掙扎抗拒,卻又哪能擋得住這漫天罩下的掌影與強猛無比的勁道,他在連串地挨上十一掌之後,打著旋轉跌了下去,一直滾到角隅才堪堪停住,全身上下,業已衣衫盡碎,傷痕累累了!

  這一記「巫焰教」留傳下來的絕招散手。是昔年巫焰教奉為鎮教之寶的武學至高秘密,威力之大,路數之奇,運用之秒,可謂匪夷所思,難與倫比!秋離曾以此一絕招散手挫敗了天山派最為厲害難纏的「銀髮霜心」可禮欽漢,眼前這兩個敵人就算功力再高吧,也蓋不過可禮欽漢去,連那位天山派的怪傑也在這一式下栽了跟頭,就更甭提這二位了……秋離冷森地挺立在石室中間,目光炯然環視四周,等他確定再沒有漏網之魚了,才大步走向那癱軟在角隅處的敵人跟前。

  這人年約四旬,身形微胖,生著一張方形的國字面孔,蓄短髯,隆准大嘴,若在平時看上去,必定是十分威嚴的,但如今卻再也沒有一丁點威嚴的味道了。他挨的那十一掌,掌掌如鐵錘巨杵,搗在身上宛似能將他的四肢百骸砸散了,眼前,他除了混身青紫浮腫,內腑翻騰湧蕩之外,連肋骨也折斷了幾根,非僅如此,他的一條左臂也齊肩給震碎了骨路!

  俯視著這人,而這人只有喘著粗氣打哆嗦的份了。他那張面龐已經變成了青中泛黃,一雙原該奕奕有神的眼睛亦枯乾黯澀,發出的光輝都灰虛虛的了……舔舔嘴唇,秋離冷硬地道:「你就是樣雲堂的堂主譚申了吧?」一張口,那人便劇烈地嗆咳起來,這一陣咳,直咳得他面容歪曲,周身抽搐,嘴角冒出了血沫子!無動於衷地看著他,秋離道:「慢慢來,朋友,我們全不急。」

  粗濁地喘息著,好半晌,這人才努力睜著那雙牛眼瞪視秋離,嗓音嗆啞加上顫抖地道:「我……我是譚申……」點點頭,秋離道:「很好,你還算光棍!」

  慘烈地一笑,譚申痙攣著道:「你……你……你一定……是鬼手了?」笑笑,秋離道:「不錯。」

  雙眼吃力地翻了翻,譚申艱辛地道:「果然……你真的來了……」秋離哼了哼,道:「這好象日出東方,沒有什麼可奇怪的,不是麼?你們原也盤算到我一定會來!」青白的雙頰抽動著,譚申嗆啞地道:「但……但你是……如何……如何找到此處的?」雙眉微皺,秋離道:「當然有人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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