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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叱了一聲,那個滿臉紅斑的禿頂怪人形色暴厲地瞄著周雲,陰沉地道:「小子,你知道你是在對誰說話?嘴巴放乾淨點你吃不了虧。」』一側,秋離懶洋洋地接上了口:「別那麼凶,人家又不象你吃的是你頭兒的糧,用不著象孫子一樣當你們的差,有什麼話問我吧,我知道可也不算少。」斑臉怪人瞅著秋離,忽然笑了起來:「好一張水蔥似的臉盤兒,好一股火辣辣的江湖味,o一聽這說話,就知道你也是個大混……」他微微側臉,卻轉得十分恭謹地道:「瓢把子,可否將他擺平於此?盤盤根由?」于德壽搖搖頭,道:「這種小角色豈值一鬥?我們還有正事要辦,現在,就問問你這位毛遂自薦的小子吧,方才我的問題由你回答。」秋離舔舔嘴唇,道:「回答什麼?」、濃眉微剔,于德壽語氣已有些生硬:「天山雪池道可是由此過去?」秋離奇異地笑笑,道:「我也是初次來此,而且與各位只是前後腳之分,我又怎麼知道往天山的雪池道是否經過這裡?」

  斑臉怪人尖叫一聲,吼道:「小子,你賣弄什麼花巧?爺們是吃這一套的?」

  嘻嘻一笑,秋離道::不吃這一套何苦來問我?怎麼,是羡慕我這一張水蔥似的美臉盤麼?抑是因為你自己已生得不太雅而吃醋?」

  斑臉怪人氣得一張醜惡可怖的面孔變了形,那一塊塊大、小不同的紅斑也泛著紫亮亮的紅芒,他一拂寬大的黃袖,咽著一肚子火爆之氣,咬著牙道:「小子,』報名。」秋離安詳地道:「你待如何?」大吼一聲,斑臉怪人厲聲道:「我要分你的屍,挫你的骨。」秋離口中「嘖」了兩聲,笑著道:「你倒狠得緊哩,只怕你沒有那個能耐!」馬上的于德壽神色倏沉,低叱道:「訓他!」斑臉怪人如奉聖旨,身影微晃,六片掌影,已劈頭益臉地扇向秋離面頰,同一時間,在他雙袖中亦有兩溜極細的銀絲暴射而出,攻勢強悍得淩厲無匹,更有著難以言喻的詭異之氣!身體端坐馬上不動,秋離左手一平倏斜,右手食指倏彈候縮,六片掌影在他這招「鬼在哭」中已滅於無形,而綜綜兩聲輕響清晰傳出,兩杖細長如針的暗器已無聲無息地墜落塵埃!

  暴然大笑,于德壽探手阻止了正待再鬥的斑臉怪人,他目注著秋離,象在端詳一件稀世奇珍似的看了很久,讚揚地道:「普天之下,能如此簡易破解『斑豹』崔廣這手『六順雙蟄』把式的還真沒有多少,不過……」于德壽又大笑道:「鬼手秋離自是不在話下。」秋離微微拱手,道:「於瓢把子過譽了。」號稱斑豹的斑臉怪人沉著面孔,重重地哼了一聲,秋離笑笑,有氣無力地一眨眼道:「別生氣,江湖人見了面,不管是敵是友總得有些見面禮,咱們吃哪行說哪行,練把式的互相印證幾招把式不也彼此有益麼?

  于德壽尖利的目光一轉,他笑著道:「於某人早就應該看出來是秋兄你,試想,浩浩武林之中,還有誰有這份狂放高傲以及詼諧?秋兄這般子勁是獨家招牌,任誰也沒得這等神氣法兒,尤其是,哈哈,秋兄這份長相,更是俊得令人著迷呢……」秋離古怪地笑了起來,道:「於瓢把子如此誇譽抬愛於我,莫不成瓢把子的掌珠已到及笄之年了?」于德壽嘴唇僵硬地一句,隨即大笑道:「好說,好說。」一抹額上的汗,秋離道:「黃衫會在瓢把子親率之下,不遠萬里而來,必與天山派有著瓜葛,姓秋的便不打擾了,咱們兩便。」:

  于德壽又乾笑兩聲,卻並沒有走開,他稍微猶豫地將目光四掃,神色中,流露出一股特別陰鴦深沉的意味來……

  秋離也是出了名的難惹難纏,反應之迅捷,神思之詭巧,在武林中任誰來也禁不住心驚膽顫,六神不安,于德壽的老奸巨猾他如何看不出?露出雪白的牙齒一笑,他道:「還有什麼指教麼?」于德壽目光落在他右手無名指的那枚碩大六角形似是玉質的指環上,轉動著指環,笑著道:「秋兄,敢問你也是要上天山麼?」秋離詭秘地眨眨眼,道:「還不一定。」打了個哈哈,于德壽又道:「可是天山派有人邀請於你?」秋離搖搖頭道:「沒有,我與他們素無交往,亦不相識!」于德壽長長「哦」了一聲,秋離曉得,在對方這長長的「哦」聲裡,姓於的又准是在迅速轉著腦筋了。秋離笑著,果然,于德壽策騎靠近了一點,壓低了嗓門,有些神秘地道:「秋兄定然知道天山派的『玉麒麟』出土之事?」秋離心中一愣,表面上卻諱莫如深地道:「這又如何?」,如刃的目光一閃,于德壽無聲地笑道:「于某不得不佩服秋兄消息之靈光,秋兄,可願略微耽擱與於某尋個地方談上一談?」淡淡一笑,秋離道:「談什麼內容?」于德壽嘿嘿一笑,道:「自然是你我互相協助,攜手合作之事,秋兄威名震懾天下,而我於某人也可勉配一角,只要你我聯成一氣,天山派再是刁蠻。也無計可施了!」略一沉吟,秋離轉首望向周雲,周雲卻沒有表示。籲了口氣,秋離右手將韁繩纏在指頭上玩弄著,緩緩地道:「什麼條件?」于德壽忙道:「此處非談話之所,秋兄,可願賞臉由於某人敬杯水酒?也可就此事從長計議一番。」』秋離微微點頭,道:「秋某便叨擾了。」威淩淩的目光中浮起一股喜色,于德壽朗一旁的斑豹崔廣道:「崔老大,你交待『三十衛』藍頭領帶人去找一處可以歇足打尖之地,記著地方於定要夠寬敞,多給賞銀!」斑豹崔廣答應一聲,又惡狠狠地瞪了秋離一眼,然後策馬轉開,望著他的背影,秋離答道:「這一位,想便是當年曾經在苗蝸『大流皮』單騎搏殺數千名『烏紡苗』人,又於兩河道上力破『梆子匪』五百的貴會高手崔斑豹了?」于德壽得意地一笑,道:「秋兄對敝會上下的經歷倒是十分熟悉,真想不到……」秋離低沉地道:「江湖高手,赫赫雄威,秋離安能暮然不知?」客氣了兩句,于德壽目光投向側旁一直默然無語的周雲,秋離知道他的意思,淡淡地道:「這位是周雲周兄。」于德壽在腦海裡迅速回憶了一遍,卻記不起周雲的名字來,於是,他便不十分熱切地拱拱手,道:「周兄請了!」

  周雲更是淡泊,他也拱拱手,道:「不敢。」秋離長長伸了個懶腰,有氣無力地道:「瓢把子,怎麼在來時路上未曾遇見各位?」于德壽慢聲道:「我們是抄近道來的,那是一條乾涸的河床,從地面上看過去不易察覺,也免得讓天山派早得了消息去……」』秋離沉默了,他在思忖著于德壽口中所謂的「玉麒麟」出土之事,這玉麒麟不知是啥玩意?更不曉得含有什麼特別的意義?看情形,黃衫會對它異常重視,從于德壽親自出馬的形跡來推斷,這件東西必然有其十分珍罕的價值,但是,于德壽是老狐狸了,他所說的話是否可靠,或者另有隱情,可就不得而知了。還有,若是真如于德壽所說,他既然曉得了這件玉麒麟出土之事,就難保別人不曉得,會不會有其他的武林人物懷有同樣的心理前來插手?而這插手的方法是什麼;硬奪呢抑是力爭?講理呢還是論勢?要有怎樣的條件才能分得到這一杯羹?還是依照江湖黑道上的規距見者有份?這些,都是不能稍稍魯莽與毛躁的。秋窩並非聖賢,不過,他卻也決不去做違背良心,有悖仁義公理之事,江湖黑白兩道都有相沿遺留的傳統,這傳統,便就是道上的規矩了。

  這時——

  一名赤臉虯髯,隆鼻方嘴的中年黃衣大漢已騎馬奔來,他嚴謹地朝于德壽躬身道:「稟瓢把子,歇足之處已經覓得,地,方勉強寬敞,恭請瓢把子與二位貴客前往休憩。」于德壽「昭」了一聲,向秋離笑道:「秋兄,且請移位?」秋離點頭,與周雲二人隨著于德壽領先而去,那赤臉虯髯大漢在前引路,一行健騎通過這小村的唯一一條土路,片刻之間,已有轉轉到一塊曠地之旁。曠地後面,正有一幢圍以疏籬,周植黃果樹的寬大平屋,斑豹崔廣與兩名黃衣大漢當門侍立,屋子裡面原來的主人,此刻卻連一個也看不見了.下了馬,一行人大步進入門內,一邊走,于德壽邊道「崔老大,都弄舒齊了。」崔廣低聲道:「此屋原主老老少少共有十一人,已經全部遷往後面的一問舍房去了,方才已為他們留下紋銀一百兩。」于德壽點著頭,與秋離等人踏入屋內。這是一間廳堂似的正房,擺設得極為簡單,一張白木大圓桌,十張鋪著獸皮的粗糙椅子,一個半大土坑緊接著屋角,房子全為碩大的方褐石塊所砌造,看上去雖然空蕩卻十分整潔。

  長長籲了口氣,于德壽親自拉開兩把椅子請秋離及周雲坐下,然後,他朝他的手下們揮揮手,自己舒適著,如釋重負地也坐下來,他活動了一下雙臂,伸展開兩腿,安逸地道:「柴成,交待他們擺上酒菜來。」一名肅立于側的黃衣大漢答應一聲,匆匆轉身行去。這時,崔廣等七個人已紛紛落坐,但卻沒有一個人開口,每一張面孔也是冷沉沉的,木然毫無表情。

  如鷹的眼睛微磕,于德壽開始逐一為秋離與周雲引見,他一指那位白髯老者道:「二位兄台,黃衫會有個『慈面辣心』公孫勁竹二位可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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