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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九


  第八十七章 雌雄會 輪劍爭輝

  那位「小蚤兒」卻一點也不生氣,他眉深眼細的笑了笑,生怕驚嚇著對方一樣,輕聲輕氣的道:「這位姑娘貴姓芳名呀?」

  冷凝綺也嗲著聲道:「敢情想拉近親,盤根源?」

  笑笑,那人道:「我是『小蚤兒』魏角,姑娘約莫已經知道了,這間場子呢,我湊合著掛個總管之名,幫著我們三爺在這裡照應,雜木樹的果大,上不了大台盤,在這裡混碗飯吃,沒什麼本事,只靠南來北往的同道多捧場,多栽培……」

  冷凝綺一笑道:「說得好聽,不曉得是不是只在應付場面,打過門兒?」

  魏角拱拱手,道:「全是實話,姑娘。」

  冷凝綺俏生生的道:「那麼,我就謝啦,我蠃的錢,這就帶走,你們不生是非,我怎好意思挑剔?」

  魏角不緊不慢的道:「別急,姑娘,總會讓你去的,卻不是這麼個走法。」

  大框兒套著小框兒,畫「話」裡有畫「話」,冷凝綺何嘗聽不出來?她吃吃笑了,道:「怎麼個走法呢?小蚤兒,你抗著我們出去,或是駝著我們出去呀?」

  小而窄的面孔上浮漾著一抹說不出的冷硬味道,但魏角卻明明是在笑,只是,他那種笑,半點笑味也不帶,叫人心緊得厲害;他道:「眼前這麼說,姑娘,稍稍言重了點,我們雖是在江湖中打滾的混混兒,但卻開著場子作買賣,這個做買賣麼,首先講求的便是顧客至上,和氣生財,不到迫不得已,還是文靜些好,動刀動槍的玩意,不適宜,唔,不適宜。」

  說的話是軟中泛硬,一松一緊,口氣溫和,但卻帶著錐刺,他是慢慢的,不著痕跡的把圈子縮小,套向主題了。

  冷凝綺早就沒打算善了,所以根本也不在乎,她依然倩笑如花般道:「小蚤兒,你可真客氣,我想問問,眼前,你們的境況是不是已到了『逼不得已』的節骨眼啦?」

  這位「血蒙嫵媚」,言談之間,更是老練而且辣,一針就見了血。

  魏角輕輕一拂衣袖,他一定認為這個動作很瀟灑,因為他的模樣便露出了那種「飄逸自賞」的意味,他笑哈哈的道:「這,姑娘,就得看你啦。」

  冷凝綺裝作愕然的道:「看我,看我什麼呀?」

  魏角道:「看你怎麼向我們做個交代。」

  搖搖頭,冷凝綺道:「這話我就不懂了,小蚤兒,我向你們交代什麼呢?」

  魏角平心靜氣的道:「都是在世面上混的,姑娘,看情形你更是老江湖了,比我們更且老到得多,何必裝迷糊?該如何收拾這個爛攤子,你說吧。」

  「哦」了一聲,冷凝綺道:「原來你是指的這個,我說小蚤兒,這還不容易?咱們兩下請便,我帶我蠃的賭資走路──當然也帶著我老公一起──你們清掃清掃場子,該埋的埋,該葬的葬,備幾口薄皮棺材也就是了,我蠃的這幾個錢,在你們這樣的大老倌來說,想也不會心疼到耍賴使橫的地步吧?各位唯一的麻煩,就是如何去向那些老主顧解釋今晚這場『誤會』的起源了,好在各位能說善道,會吹會拍更會騙,料亦無甚難處,這不關我的事,就此道聲後會有期,不就一切功德圓滿了?」

  那憋在一邊的大腦袋,驀地大吼:「媽的,你是在做夢,把我們看成些什麼瘟生,就這麼容易打發消遣!」

  嘿嘿笑了,魏角擺擺手壓制住他的夥計,陰陽怪氣的道:「姑娘,我呢,是以一番誠意相待,要求合情合理的解決問題,像你這樣指東打西,雲山霧掩的胡來一氣,未免就不上道了。」

  冷凝綺微笑著道:「如果不是我說的這個樣子,小蚤兒,你告訴我,該怎麼來解決這個所謂的『問題』呢?」

  魏角淡淡的道:「姑娘既是同道中人,便該明白道上的規榘,同行不吃同行,這是一戒,撈偏門不能撈過地盤,又是一戒,光棍不擋財路,亦是一戒,這三戒你可全犯了,另外,你更有三非,砸人場合,踢人台盤,一非,恣意殺人,罔顧仁義,一非,而誣衊譭謗,損人名聲,又為一非;姑娘,三戒三非,你就這麼輕描淡寫一筆勾消?天下,只怕沒這麼好說話的道理吧?」

  冷凝綺尖銳的道:「小蚤兒,你不怕臉紅,個頭不大是不大,你卻也是個成人的人了吧?居然講出這樣幼稚荒唐的孩兒話來,簡直令我驚異;誰和你們是同行?我腦門子上刻著靠賭吃飯或許場開盤的字樣麼?姑奶奶一不使詐,二不做假,憑的真本事,好運氣,以黃澄澄的金子,白花花的銀子做賭本,這算是『撈偏門』麼?難道說你們開賭場不是招徠似我這樣的主顧?而只准人輸,不准人蠃?蠃了錢的就非得被扣上一頂『撈偏門』的帽子不可?這樣一來,你們怕不是在開賭場,仍是開金山了;娘的,輸打蠃要,棒老二也沒得你們這麼狠,還得替肥羊留下一張皮哩,你們就連肉帶骨全吃,渣子也不吐一丁點?姑奶奶用錢財賭錢財,公平交易,蠃了拿走,輸了傾淨,如果說這叫『擋財路』,你們刮盡人家油水,又算是什麼?這三戒出自你口,就會成放屁了!」

  不待對方回答,她又兇悍的道:「那所謂『三非』,我更不知『非』在那裡;其一,你們不在檯面上搞鬼使詐,我怎麼會砸你們場子,踢你們台盤?其二,你們那些爪牙嘍羅若不向我動手逞強,我又怎會加以宰殺?其三,你們既然蠻不講理,逞強道霸,我不罵你們山門卻還客氣個卵?」

  魏角一時語窒,他冷笑一聲,蕭煞的道:「你倒是伶牙俐齒,能說會道,可惜,今天這場合,卻不是光賣嘴皮子就能交待過去的!」

  格格一笑,冷凝綺道:「小蚤兒,打開天窗,把那亮話明說了吧;你們見姑奶奶手氣好,蠃多了,心裡不甘,口裡不服,先想動手腳撈本,不成之後又待用強脅迫,再栽了筋斗便打算來個硬吃狠奪,說穿了就是這麼回事,什麼戒,什麼非,什麼道理,什麼規榘,全是藉口,全是放些渾屁!」

  魏角陰陽怪氣的笑笑,道:「你真爽快,姑娘,真爽快。」

  冷凝綺冷硬的道:「姑奶奶怕你們輸了錢不說,連人也要輸羅。」

  魏角不溫不火的道:「會是這樣麼?姑娘。」

  雙手叉腰,冷凝綺狠辣的道:「很好,打一進門開始,我就沒安著心閑閒散散的走出去,小蚤兒,你不是說明下面的場合不能用嘴皮子交待過去麼?你們有什麼法寶,不妨盡可祭起來,看姑奶奶能否過關斬將,砸你們一個人仰馬翻!」

  點點頭,魏角道:「你這就算要劃出道了?」

  冷凝綺哼了哼,道:「不錯。」

  魏角又一拂衣袖,歪著頭道:「看情形,你似乎有所倚仗?」

  冷凝綺刻薄的道:「有──看著你們一個個軟糊糊的好吃!」

  坐在牌九桌邊的燕鐵衣笑著接口道:「還有我,我總不能不幫著我老婆,是不是?」

  輕蔑的看了燕鐵衣一眼,魏角皮笑肉不動的道:「小老弟,只怕你這豔福享不長了;一個男子漢,卻跟著老婆屁股後面轉,給老婆提鞋吃灰,委實不見出息!」

  燕鐵衣笑道:「夫妻嘛,分什麼大小主從?恩恩愛愛就是好,你替劉大麻子當爪牙,做狗腿子,也不見得比我強到那裡去,對不對呀?」

  第一次臉色泛起了怒意,魏角冷冷的道:「小老弟,嘴巴不要這麼損,否則,你會後悔不及?」

  燕鐵衣毫不在乎的道:「是你先開始胡說八道刺弄我的,難道說,只准你刻薄,不准我還嘴?小蚤兒,你生得可沒我渾家漂亮,我犯得上巴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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