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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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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鳳詳細的道:「那『麒室』的位置,就在白天你看見我坐于溪邊浣衣的那塊大方石的下面,入口的掩飾偽裝得非常高明,四周全著墊步花磚,人踏上去便不會在附近留下腳印,那方石頭的顏色是青中帶褐斑紋的,相當堅硬,表面平滑,不管移上多少次也不會顯出痕跡來,其實大方石的下面暗連著扣勾,只要把手在大方石臨溪的右端下伸進去,便可摸著那段扣勾,輕將扣勾撥開,不須怎麼用力一頂右邊,整塊磨盤大小的方石就會往上掀起——因為石側底下按著壓緊的機簧,借勁一掀,機簧就能將方石撐起,石下有階通落,階有九級,即達一條甬道,甬道長只丈許,面對一片鐵門,裡面,即是他們所謂的『麒室』了。」 燕鐵衣一邊默默記住,一邊歎了口氣:「果然巧妙,真叫人料想不及,連我這老江湖也被瞞過去了。」 楊鳳又道:「出來之後,必須將身子向斜豎的石面一伏,藉著身子的重量,把石塊壓下,裡撐的機簧也就自行緊並,再伸手撥回扣勾,一切就又恢復原狀。」 舐舐發乾的嘴唇,燕鐵衣感歎的道:「這樣的設計,實在高明,它就擺在你的面前,展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明顯,如此簡單,卻就引不起人們的懷疑,難怪我找了個滿頭大汗也發現不了一點端倪……大隱於朝,小隱於市,越秘密的地方,便是越公開的場所,真是不錯,楊姑娘,是誰設計的這個地方?」 楊鳳恨恨的道:「就是祁少雄自己。」 燕鐵衣惋惜的道:「好一個聰明人,可惜聰明卻用錯了用場。」 輕將衣裙扯平,楊鳳幽冷的道:「你不覺得,燕鐵衣,越是聰明的人,一旦壞起來便越入骨三分?」 點點頭,燕鐵衣道:「是的,腦筋沒有幾條紋路的角色,便想使壞,也盡都是些糊塗行徑,容易令人查覺識破,人若精明,再行為邪惡,就如虎添翼,不可收拾了。」 稍停一下,他又道:「那麼,『麟室』又在那裡?」 楊鳳古怪的笑笑,道:「他已經雙腳踩在『麟室』的上面過了,而且,你也已經找到了開啟它的鑰匙,但你唯一的錯失,便是誤用了開啟它的方法!」 不但迷惘,而且有些驚愕,燕鐵衣忙道:「請你再說得清楚一點。」 楊鳳清晰的道:「那『鐵棺材』下面,就是『麟室』的正確位置,而進入『麟室』的方法,也是扭動那具用為壁飾的銅獅頭,但是,卻並非往右轉,而是向左旋,往右轉就觸動了害人的機關,同左旋便有一道暗門,開啟在走道盡頭的部位,他們每在轉動過那具銅獅頭之後,都用一種特製的漬噴上去,使它看來晦黯無光,痕斑斑,像是許久沒有被人觸摸過一樣。」 燕鐵衣怔忡半晌,方始連連搖頭道:「真是心計巧妙,高人一等,想不到,想不到……楊姑娘,這個地方可也是祁少雄構思設建的?」 楊鳳憎惡的道:「除了他,還會有誰?」 燕鐵衣道:「知曉這『麟室』所在以及開敢方法的人只怕不多吧?」 楊鳳道:「除了祁少雄和曾玉安,尤一波,雷剛幾個人曉得外,就只有老俞了,連祁少雄其他幾個爪牙如程半途,石順,邱景松,顏老竹竿等人都不清楚。」 燕鐵衣道:「你是怎麼會得悉這樁秘密的呢?」 楊鳳微微一笑,道:「本來我也早就猜想到『麟室』是在那附近,但正確位置卻不敢斷定,後來有一天老俞喝多了酒,才無意間在我面前洩露出來。」 燕鐵衣道:「這『麒』『麟』兩處密窟之中,到底有些什麼機關埋伏?」 似是在細細慎思,楊鳳緩慢的道:「先說『麒室』,那塊掩護入口的大方石必須要按照我剛才所說的層次開啟,否則,只要以強力推掀,便會將扣勾下方的鋼索帶起,引發暗置於小溪底的強弩,那是一排淬毒弩矢,安置的方位與固定的射向又緊又密,可以在一次齊發之下囊括那方石塊上下四周三丈的範圍,矢出之下,蟲鳥難遁。下去之後,注意石階的倒數第二級不要踩踏,只要一腳踏實,頂上有一面綴滿倒勾的大網罩落,而石階也會倒翻,倒翻的第一面,便是一片刀板。」 燕鐵衣若有所思的道:「腳下翻轉,人的本能反應必往上躍,勾網又適時罩落,都是一樣逼人入彀的險毒機關。」 楊鳳道:「除此之外,甬道中的那扉老鐵室門也要注意,只能往上提起朝外拉,不能貿然向裡推!!記住在拉門的時候千萬往上提,否則一旦觸動埋伏,整段甬道的頂壁立時坍傾,大量的石灰就會彌漫滿布了……」 燕鐵衣噓了口氣,道:「真叫陰毒!」 楊鳳低幽幽的道:「更陰毒的設計還在『麟室』,我都是問或聽老俞吐露的,『麟室』之外固然有『鐵棺材』『小癩蛛兒』的那一險,而扭轉銅獅頭現露出暗門以後,通往下面的石階第一、第二兩級都不能踏,若是踩上,往下的七級石階便完全翻豎,早就裝置妥當且扯緊機簧的連珠弩即時同射。想想看,七級石階的面積可以安裝多少具連珠弩?而全部齊發又是一種如何密集的情形?下了石階,就是一個圓形天井似的空間,記著不要從這圓形天井的中間走過去,要沿著它的邊緣石檻上走,因為只要踩入那圓形天井的地面上,整個天井便會沉陷,下邊卻是一具巨大的油鍋,借著這偽裝天井的石板沉落而磨擦出火,馬上就引燃滿鍋的油,那個天井就變成煉獄了……」 吞了口唾液,燕鐵衣喃喃的道:「竟然這麼厲害。」 楊鳳按著說下去:「天井對面即是『麟室』的鐵門,可以放心啟門入內,但進門之後,必須踩在嵌在地上的蓮花圖案走,要不,一個踩空,落腳處即陷,下面的空格裡全是一窩一窩奇毒的蛇蟲蜈,但這一道機關卻是可以關閉的,以便祁少雄尋歡時免掉顧慮,關閉的方法我就不甚清楚了,好像是撥動某樣固定嵌連的物體,使原本可以陷落的地磚各有鐵鍊伸出承托,如此一來,便不踩花圖也無妨了,不論如何,你只要記住其中關鍵所在,就不會中伏吃虧。」 燕鐵衣道:「還有別的名堂麼?」 楊鳳道:「就是這些,你不是嫌太少了吧?」 笑了笑,燕鐵衣道:「嫌少?我現在已覺得頭皮發麻了!」 楊鳳也不禁笑了:「我所說的這些,只要你全都記牢在心,便不會出錯,除了我所說的之外,不會再有別的陷阱了。」 燕鐵衣正容道:「十分感激楊姑娘,若非你提供這樣詳盡的內情?恐怕我就免不了要上當,在你說出這些事情之前,我實在沒有料到『祁家堡』裡,竟然還有此般奧妙又毒辣的設計。」 輕輕嘆息,楊鳳道:「只要能夠消除我心頭之恨,給那個淫邪狠毒的色魔以報應,就是再叫我多犧牲一些,我也甘願!」 燕鐵衣道:「也真難為你了,可是怎麼刺探得如此清楚詳細的?」 微喟一聲,楊鳳道:「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燕鐵衣,我被糟蹋了幾近八個月!這八個月中,我全心全意的在策劃我雪恥報仇的步驟,八個月來,這就是成續。」 燕鐵衣低聲道:「楊姑娘,聽你的談吐用辭,好像你也頗為知書識禮?」 楊鳳垂下頭,道:「窮苦人家的丫頭,還那裡談得上『知書識禮』四個字?也不過幼時念過幾本書,學得幾個字而已,比起你來,淺薄多了。」 燕鐵衣道:「你太謙虛,楊姑娘,以你的機智聰慧來說,做一個底下人實在也太委屈,我想,此事之後讓我來替你安排一下將來的生活環境,好不好?」 驚喜的看著對方,楊鳳有些顫抖的道:「真的?你不是在哄我高興吧?」 燕鐵衣道:「當然是真的,楊姑娘,我不願你被埋沒在這個污穢的地方,不願你受屈於天下任何不適宜你生活的所在,我會替你找一處安身立命的環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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