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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任宣不太明白的道:「那麼『祁家堡』是白道所屬啦?」

  搖搖頭,燕鐵衣道:「也不,他們的作風亦和俠義道的人物大有差異,不似白道的行為那樣一板一眼,規規矩矩,他們是正邪之間,不白不黑的這麼一派人;祁雄奎是武林中數得出來的高手,他的本領精湛深厚,功力卓絕,尤以他的『八臂伏魔杖法』更屬技藝之奇,詭不可測,聽說他出道三十年以來,與人相鬥,除了三遭扯平之外,並無敵手。」

  臉上有些泛白,任宣嗓音發啞的道:「老天……想不到祁雄奎竟還是這麼厲害的一個人物……少爺,他既是如此強悍,將來若是扯破顏面,只怕事情就要鬧大了。」

  燕鐵衣靜靜的道:「事情的發展往往會有令人意外的變化,老丈,現在推測論斷,還為時過早,而且我相信,祁雄奎也不是個欠思量的人。」

  任宣呐呐的道:「你是說?」

  燕鐵衣道:「我是說,他如果要為了熊家妹子的事和我對立,甚至衝突,他亦將十分慎重的考慮及其後果,他會琢磨一下得失。」

  任世堂插嘴道:「大當家,那祁雄奎在平時一定也是個橫行霸道,無法無天的凶人?」

  笑笑,燕鐵衣道:「這倒不然,他的為人相當耿直,相當明理,甚至可以說還是個格守忠義之道的豪士,他的缺點在於剛愎,較為主觀,且脾氣也暴躁了點,除此之外,他卻並無大惡。」

  任世堂歎了口氣:「這真是個怪人。」

  任宣也若有所悟的道:「祁雄奎不屬於黑道一流,難怪少爺不易約束他……起先我還在想,少爺乃是北六省黑道的頭號人物,怎會在乎這些角色?大不了交待一聲就完事了,誰知其中卻還有這麼些曲折。」

  燕鐵衣緩緩的道:「老丈因不是江湖中人,便不知其中內幕,表面上說,北六省一般道上同源,在形式上的頭上尊我為首,實際卻並沒有一個整體的組織,亦沒有權力及系統上的約束方,大家仍是各自為政,各行其是,在真正的情況而言,誰也管不著誰,況且江湖裡臥虎藏龍,五方雜處,要使其完全納入一個領導體制中亦甚為困難,長江後浪推前浪,人才輩多,若欲只手統馭,談何容易?」

  任宣「哦」了一聲,道:「原來卻是這麼一個複雜的內情。」

  燕鐵衣感慨的道:「他們之所以如此推舉我,固然有許多原因,或為恩怨或是利害,或乃表面上的.奉承,但最主要的,卻是我領導的嫡系組織『青龍社』勢力雄厚,我本人也略俱功力,在互為利用的關係上說,比較他們稍佔優勢,他們的著眼便大多放在此種十分現實的局面上。」

  任宣的表情現示著憂慮,他道:「照少爺這麼說,那祁雄奎又怕不一定會買這你面子,如此一來後果豈不透著凶兆?」

  燕鐵衣道:「也難講,這就要看祁雄奎是不是認為值得一併,以及估量著能否勝我方可決定,換句話說,善了惡了,全在於他了!」

  任宣道:「憑少爺的本領,那祁雄奎便是生有百臂也不怕他!」

  笑笑,燕鐵衣道:「也別把我看得太高,老丈,未曾動手過招之前,誰也不敢說有把握可以穩操勝算,何況敵對之間,求勝之道並非全在於力,智謀的運用,機緣的巧合也占了很大的因素。」

  任宣激昂的道:「少爺,不管那姓祁的是什麼人,只要少爺有用得著我任宣的地方,我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任世堂也跟著道:「大當家須要我爺倆做什麼,但憑吩咐就是。」

  雙手抱拳,燕鐵衣擾切的道:「賢父子盛情高誼,燕鐵衣銘鏤的心,若有借重,必當來擾,唯目前務請賢父子保持冷靜,候往確訊,否則萬一有所牽累,倒又是我的罪孽了。」

  用力點頭,任宣道:「好,少爺,就是這話,卻不准和我父子客氣,我父子兩個雖說不通拳腳,但動武之外的事卻能供做驅使,而且包管辦得叫你滿意!」

  站起身來,燕鐵衣道:「老丈,世堂兄,我們就此告辭了。」

  任宣殷殷的道:「可一定要隨時告訴我們情況的演變呀,少爺,就等著你來差遣啦!」

  任世堂也道:「大當家只要派人傳個口信過來,有什麼事爹與我馬上就辦,大當家與熊老哥尚祈珍重。」

  燕鐵衣和熊道元辭別出門,也懶得再去雇馬租車,兩個人便合乘熊道元騎來的那匹馬,匆匆奔向鎮外的沉沉黑暗之中。

  ※ ※ ※

  馬上無鞍,且是匹略現衰老的老馬,如今這匹老馬馱著兩人,奔行起來便顯得吃重了,初二十裡地之內還能維持尋常速度,但越跑下去,就越發透著不堪負荷的疲累,不但經常打空蹄,而那種粗聲的喘氣聲便像呻吟一樣扯得人心裡一陣緊似一陣,騎在後面的燕鐵衣大聲問:「這是那裡找來的一頭衰騎老馬,既無鐙?又無鞍轡?跑幾步就活像要斷氣似的喘得慌,你怎不弄一頭像樣點的坐騎來?」

  熊道元一面猛夾馬腹,一邊苦著臉道:「魁首,這匹馬還是我在突出重圍之際,於匆忙中劈斷轅搶騎上去的拖車瘦馬,否則一路上還得勞動兩條腿跑回來哩。」

  燕鐵衣道:「這是匹拉車的馬?」

  熊道元道:「可不是麼?」

  燕鐵衣斷然道:「我們下去!」

  說著話,他人已飛出八丈之外,夜暗中,活似大鳥翔空!

  熊道元不敢怠慢,立時緊跟而上,兩人並肩掠躍,丟勢迅疾,倒是要比騎在那匹老馬背上快了許多!

  一邊奔掠,熊道元邊惴惴的道:「魁首,其實那匹馬還能再跑上一段路……老馬的好處就在這裡韌勁長,看似不行了,卻仍能撐上好一陣子。」

  燕鐵衣冷冷的道:「馬雖是畜牲,也是條命,何苦非要累死它不可?」

  熊道元呐呐的道:「叫魁首奔勞,我心裡不安。」

  燕鐵衣道:「少囉嗦了。」

  緊趕幾步,熊道元道:「還是魁首騎馬,我在後頭跟著!」

  迎風飛躍,連起連落,燕鐵衣頭也不回的道:「我們施展輕身術前行,要比騎那瘦馬快上許多,騎在那種骨瘦──,氣噓噓的老馬背上,它固是痛苦,我們更是心焦!」

  熊道元歉然道:「只是路太遠了!」

  燕鐵衣道:「快近一半路途了,遠什麼?又不是沒用腿走過比這更遠的路。」

  兩人奔走了一陣,燕鐵衣忽問:「二妞被劫之事,你老娘可知道?」

  搖搖頭,熊道元道:「不曉得,一出了事,我就立時趕回頭向魁首稟報了。」

  沿著道路前掠如電,燕鐵衣去勢加緊中,聲音反更平靜:「不叫你老娘知道最好,免得她在驚急中再出意外,等會我們到家以後,你也記住不要現出異狀來,切莫嚇著老人家。」

  熊道元連連點頭:「我會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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