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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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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閉眼,燕鐵衣道:「因為懂得了太多的邪門外道,知曉了太多的人性險惡;有些時,朱老哥,你會不相信天底下竟然有如許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 點著頭,朱瘸子道:「不錯,譬喻今晚,我就不相信已經親眼看見這一場簡直神乎其技的屠殺,小哥,先前那等光景,我這一輩子尚未見過第二遭。」 燕鐵衣不想笑的笑笑:「我想你能再看到第二遭,甚至第三第四遭的。」 倒抽了一口冷氣,朱瘸子恐懼的道:「老實說,我可不願再看了,我怕得慌。」 燕鐵衣冷淡的道:「毒蛇野獸吃人,老哥,你知不知道人也吃人?而且,人吃起人來,比諸任何一種毒蛇猛獸都要來得殘酷,暴戾與貪婪!」 頓了,他又道:「不被人吃的方法只有一種——反抗;各般的運用法則不同,但避免不了『以牙還牙』的本質,能以但旦求自保而不去荼毒他人,已算是好人了。」 朱瘸子咳了幾聲,道:「小哥,有件事,我覺得奇怪。」 燕鐵衣的右腳邁過一個凹窪,他身子歪了歪,道:「什麼事?」 朱瘸子道:「憑你這身好本領,誰見了不含糊?但竟也有人找到你頭上討麻煩,那些人莫非全都活膩味了?居然拿著自己的注命當耍子。」 燕鐵衣沉默了片刻,連連的道:「仇恨會使人不顧一切,相反的,親情亦然。」 朱瘸子顯然不甚明白,他道:「你的意思是說?」 燕鐵衣道:「我是說,人都有理智,但若因為某些外來的因素,或者情感上的動湯,衝激了人的理智時,往往人的理智就會被淹沒了,那時,便會發生這一類的事。」 咧咧嘴,朱瘸子道:「他們和你的仇恨一定很深了?」 燕鐵衣道:「不錯。」 朱瘸子搖搖頭,感歎的道:「這群不要命的傢伙,俗語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嘛,何苦非要拿著自家性命朝刀口子上撞?弄到後來,這仇不是越結越深啦?」 燕鐵衣道:「另外,他們還為了賭一口氣。」 朱瘸子有些想通了:「報不了仇就沒面子,約莫是……」 燕鐵衣笑笑:「簡單的說是如此,尤其在江湖上混,更講究這點骨氣與尊嚴,當然,雙方淵源,關係,以及情感的契合也是促成冤冤相報的原因。」 朱瘸子好奇的問:「你的功夫這麼厲害!小哥,可曾遇到過真正的對手?」 燕鐵衣道:「多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沒聽過這句話?」 朱瘸子道:「我看你已是頂尖的硬把式了。」 燕鐵衣道:「慚愧。」 朱瘸子站住,往四周的地勢打量了一陣,指了指前面的一道小崗:「是了,小哥,那道土崗就在前頭,我們摸黑走山徑,卻半點也沒搞錯,越過崗子,再有三裡來路,便算離開了『虎林山』麓,抵達大道邊了。」 燕鐵衣道:「這麼說來,我們已走完一半的路途了?」 朱瘸子笑道:「來到土崗,便剛好走過一半的路。」 燕鐵衣欣慰的道:「多虧了你,老哥。」 朱瘸子挺挺胸,得意的道:「對這附近的地形,再沒有人比找更熱的了,我沒誇口吧?小哥,就算閉著眼,我也一樣能摸得清清楚楚,包管錯不了!」 燕鐵衣道:「我們加緊一程吧,老哥。」 從他們站腳的這裡到達那道土崗,中間是一片荒草蔓生,地勢起伏不平的傾斜坡面,他們一步一步,異常吃力的到達土崗之下,朱瘸子業已累得氣喘如牛了。 燕鐵衣也有點乏,但他當然尚能支撐,可是他卻主動站住了,低聲道:「就歇會吧,老哥,真把你累壞了。」 朱瘸子怪不好意思的乾笑著道:「人哪,一上了歲數就不成啦,才只走這幾步路,簡直像鬆散了一身骨頭一樣,倦得慌,尤其我這條腿,更不爭氣,拐不多遠就酸痛得舉不動了,倒不如我這一雙胳膊,掄起斧頭來足能劈上百斤柴火也不覺累。」 燕鐵衣安詳的道:「像老哥這樣,已是『老當益壯』了,腳下不方便,自能摸黑走上好幾裡山道不皺眉,換了別人,只怕早已牛步也挪不動了。」 朱瘸子喘了幾口氣,笑呵呵的道:「說真的,我這副身架骨,一向就挺硬朗,想當年,在我同你這種歲數的時候,我可有勁頭來,那時候呀,一百多兩百斤的柴……。」 突然,燕鐵衣低「噓」了一聲,側耳靜聽,屏息如寂。 不自覺的打了個寒噤,朱瘸子驚住了,他只感到身上一陣陣的發麻,肌膚上也起了雞皮疙塔,心底一股涼氣又泛了上來…… 木然的眸瞳轉動著,燕鐵衣低沉的道:「有人向這邊迫近了,約模是十五六個或十八九個人,步履很輕,行動快捷,都似是練家子,他們現在正來到我們方才看見土崗的坡地上……」 哆嗦著,朱瘸子畏怯的道:「怎麼辦哪?小哥。」 燕鐵衣平靜的道:「由我來應付,仍是先前那句老話——你只管閉上眼禱告就行。」 朱瘸子抖抖的道:「這一遭,他們有防備了……小哥,可比不得上一次那樣容易啦?」 唇角漾起一絲冷酷的笑意,燕鐵衣陰沉的道:「對我來說,他們有備無備全沒什麼分別,橫豎是要對上面見真章!」 目光驚恐的投注向那邊,朱瘸子忐忑的道:「小哥,大概你聽錯了也不一定?我望過去,對面那片坡地左近除了一團烏黑之外,任什麼也看不見,更沒有什麼人影在晃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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