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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巧離間 齧臂斷盟

  叢兆不安的搓著手道:「那麼,大當家,眼看著這明仗交刃,血雨漫天的日子就要來了?」

  燕鐵衣沉穩的道:「如果駱暮寒知道利害,及時妥協,流血殘命之舉雖仍不免,但卻可以減少到最低限度,總之全看他的選擇與取捨了。」

  叢兆小心的問:「大當家,設若『府宗』同意妥協議和,為什麼流血之舉仍不可免呢?」

  在身上揩擦著濕手,燕鐵衣一笑道:「叢兆,如不加以適當的打擊和壓力——也就是說,如果不以連續行動來增強『大森府』的困難與震駭,駱暮寒豈會妥協讓步?這只是一個達成目地的必要先行手段而已,但是,假若駱暮寒不顧一切,堅欲大興干戈,恐怕往後就免不了你所說的那種『血雨漫天』的日子了!」

  叢兆喃喃的道:「不錯,到了那等光景只怕大家全笑不動啦……」

  燕鐵衣道:「我卻較有把握,駱暮寒及其黨羽笑不動的成份比找更多!」

  叢兆愁眉苦臉的道:「眼看著這種情勢,卻又束手無策,甚至連句話也不敢說,明知他們大禍當前,也得跟著扮出一付信心自在、躍躍欲試的奮勇之狀,想拖他們一把也沒法子拖……」

  燕鐵衣低緩的道:「我已說過,叢兆,我瞭解你的處境,同時,我也會為了你千百條性命的延續而儘量給他們一個省悔的機會,但我卻也有我最大容讓的限度,超過此限,則無以為助,這一點,你必須在心中有個準備!」

  點點頭,叢兆澀澀的道:「多謝大當家對我的關愛,事實上,也只有這樣了,我盡上力,將來的發展,卻不是我可以左右得了……」

  燕鐵衣冷靜的道:「將來情勢的變化和發展,由我來擔心,叢兆,從那一方面來說,都不關你的事!……」

  忽然,叢兆記起了一件事,他苦笑道:「昨晚上我抽空回去了一趟,家兄交待向大當家請安——。」

  燕鐵衣欣然道:「你哥哥叢鴻真是個性情中人,等到眼前這一樁大事辦完之後,我會專程前去探望他,並致最大的謝意……」

  叢兆忙道:「大當家太客氣了。」

  燕鐵衣道:「這是應該的——現在,你可以回去了,多小心。」

  叢兆微一躬身,轉身離去,他走了以後,燕鐵衣獨自站在水槽之前,凝視著凹槽中的粼粼水波出神,他深切感到,自己的處境以越來越形艱險,也就是說,最後的決定性關頭已快到了。

  攤在面前的是下一步他該怎麼做?

  ※ ※ ※

  當午後,燕鐵衣奉到總管事孫雲亭交待,前往街上「泰和糧行」交還一批對完帳的帳本子時,他已趁機到「走馬大街」那片「青龍社」暗設的香燭店去,向以店東身份為掩飾的屬下大頭領洪福泰下達了指令——晚上三更,「麻石坡」的所有人馬,立撲「千人堂」,奇襲之後,連夜攻挈「採花幫」,同時,他又強調了行動原則:速戰速決,要以最快最狠的方式收到最大的效果,當然,主要以這兩個幫會的首腦份子為目標!

  「千人堂」的總堂口在「鹿埔集」,「採花幫」的主壇設在「太崗鎮」,兩地相距只有三十餘裡,隔著常德縣城也不超過六十裡路,行動迅速俐落些,一夜之間,莊空離所指揮的二百死士應該可以完成預期任務,當然會非常辛苦,但為了達到撼敵驚敵的目地,燕鐵衣也只好令他的手下們勉力而為了……

  另外,他之所以如此刻不容緩、急切進行的原因,也是為了不使「大森府」及其同黨們有任何赴援或喘息的機會……。

  從香燭店裡出來,燕鐵衣已換上一襲青絲長衫,頭束髮冠,銀飄帶拂展於後,足登粉履,手搖摺扇,完全改變成一位弱冠書生,翩翩才子的形狀了。

  他還喝了幾口烈酒使自己談吐之間有酒氣散出,於是,他做成醺醺然的樣子,一搖三擺的行向城北市場口的「力家教場」場所。

  大老遠,就能望見,「力家教場」的大牌坊,牌坊之後則是四敞大開的前門,門楣上,嵌合著四個大金字:「力拔山兮」。兩側,各排立著六名挺胸突肚,牛犢褲小馬甲的彪形大漢,這十二名牛高馬大的漢子,襯著這樣的氣勢,那四個「力拔山兮」的大金字,便越發顯出一股子雄赳赳氣昂昂的意味了。

  燕鐵衣半眯著眼,故意大搖大擺,揚著頭,背著手直楞楞的往裡便闖,當然,那十二名門衛並不是擺樣子的,立有兩名漢子攔路截駕,其中一個環眼掀唇的大漢厲喝一聲氣勢洶洶的叱道:「喂喂,你是幹什麼的?我們十二個大活人站在這裡你卻硬朝裡走,連聲招呼也不打,藐視人也不是你這麼個藐視法的?」

  左右一看,又朝眼前的大漢端詳了一陣,燕鐵衣打著酒呃,笑吃吃的道:」啊哈,虧得你這朝外一站,又開了尊口,要不然,我還真沒注意,以為你們只是像廟堂前排塑著的牛頭同馬面呢,乖乖,原來都還是些大活人!」

  環眼大漢嘴唇更掀得高了,他暴吼道:「你想找死呀?灌了兩杯黃湯,跑到這裡來發酒瘋?你也不睜大眼睛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你要撒野找錯你他媽的門頭了!……」

  旁邊那個窄臉漢子冷──的,道:「我看這小子的骨頭癢了,欠一頓好揍!……」

  嘿嘿一笑,燕鐵衣醉眼惺忪的抬頭望瞭望,又朝後看了一陣,他舐舐嘴唇,打了個酒呃,連連點頭道:「喔,我這才瞧仔細了,原來你你這兒是『力家教場』呀?我倒要請問『力家教場』又是什麼?教人偷雞摸狗呢?還是教人當土匪做棒老二?你們這裡是誘良為盜,嘯聚稱暴的黑窩匪窟,喏,你們一個一個便全是剪徑的毛賊,哼哼!還叫『力家教場』簡直就是『匪家教場』,教人以力淩人,算是什麼好東西!」

  環眼大漢一時幾乎氣得炸了肺,他瞪眼切齒的吼叫:「好龜孫,小雜種,老子叫你信口雌黃,胡說八道,老子今天若不活剝了你這混帳王八蛋,老子就不姓胡!」

  窄臉漢子也怪叫道:「圈住他,這小兔崽子准是故意來找碴的!」

  十幾名粗腰背闊的大塊頭,立時一擁而上,將燕鐵衣圍在中間,環眼大漢摩拳擦掌,臉紅有如豬血般厲聲吼罵著:「媽個皮,我們『力家教場』,別說在常德地面上,就算在兩湖,在南七省也是響噹噹的金字招牌,這小狗操的居然橫加誣衊辱駡,我們是『黑窩』,是『匪窟』,指我們師兄弟是蟊賊;這不但是朝我們臉上抹灰,更已騎上總教頭的頭頂撒尿了,這還得了哇?他簡直是來摘我們這塊金字招牌的啊!」

  於是,一片叱喝喊打之聲響起,十幾位仁兄就待動粗,站在中間的燕鐵衣也大吵大叫道:「瞧瞧,快瞧瞧,你們不是一群強盜土匪是什麼?光天化日之下,就想逞兇傷人哪?你們眼裡還有王法沒有?仗看人多勢大,更待以力相淩麼?我不怕,我早知道你們全是一批豺狼虎豹,一堆鬼頭蛤蟆臉,從你們總教頭開始,整個教場裡上上下下都是些卑陋無恥、罔顧道義的畜生、禽獸,下三濫……」

  環眼大漢氣沖牛耳,振吭大喝:「給我打,打死這小王八蛋!」

  十幾名漢子呐喊一聲,老鷹撲兔般,齊齊撲向了燕鐵衣,燕鐵衣狂叫如泣,身形撲地飛旋,頓時只見人影翻滾,十幾個牛高馬大的漢子鬼哭神號般撞跌向十幾個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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