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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章凡一陣風也似的往外趕,邊丟下來兩句話:「我到城外『天恩廟』的時候,你還不知在那裡呢……」

  注視著章凡隱去的背影,燕鐵衣不禁微微一笑,他佇立片刻,才十分悠閒的往前面走去。

  他知道他不必著急,早一點,晚一點,都沒關係,章凡一定會在那裡癡癡等待,不到等斷了腸,這位公子爺是不會離開的。

  誰說的一句話來著?愛戀中的男女全是盲目的,而章凡卻更是如此,他連心也迷了……

  出門之前,燕鐵衣和一干僕役們在下人房裡胡扯閒聊了好一陣,然後,才抽個空溜了出去,要出門,他盡可捏造上千百種理由。

  「天恩廟」在城外靠西,位置很偏僻,平素香火便不旺,一到入夜,更形冷清幽寂,黑黝烏暗的地方,宛如泥塑的牛頭馬面都能隨時跳將出來。

  今晚,也是燕鐵衣要與熊道元見面的時間,在前幾次換過好些個不同的約晤地點之後,他們又輪回了第一次碰面的地方,而燕鐵衣也覺得「天恩廟」最合適。

  不過,他們晤見的地點,卻是「天恩廟」的右側松林子裡。

  來到松林中長滿了青苔的那幾隻破舊石鼓之前,燕鐵衣輕輕向早已垂手靜候著的熊道元點點頭,坐下,微微笑道:「來了一會了吧?」

  熊道元低聲道:「也是剛到。」

  燕鐵衣道:「今晚上,你要再帶一頭肥羊回『麻石坡』去。」

  裂嘴一笑,熊道元頗有興致的道:「是那一個?」

  燕鐵衣道:「『大地十劍』中第三位『光輪』章琛的寶貝兒子『星菱劍』章凡。」

  「哦」了一聲,熊道元道:「原來是這小兔崽子——魁首,這些天來,你可把『大森府』整得不輕啊,聽說他們業已人仰馬翻,雞飛狗跳,鬧了個心驚膽顫啦,章琛的兒子再一失蹤,只怕他們就更士氣大挫,惶悚不安了……」

  燕鐵衣平靜的道:「這是必然的,而且,我相信『大森府』及其黨羽,就快要軍心潰散,鬥意全失了,我會傾盡一切力量使他們加速走向這一步!」

  熊道元道:「不過,魁首也請多慎重。」

  點點頭,燕鐵衣道:「我曉得。」

  沉吟了一會,他又道:「前次傳諭總壇,叫他們立時截殺『金川三鬼』與『瘟煞』廖子竹的事,可有了回音?」

  熊道元道:「還沒有,不過,判斷就這幾天必有回稟到達。」

  燕鐵衣皺眉道:「可得快。」

  熊道元忙道:「是,我再加派人催問。」

  燕鐵衣站了起來,道:「『大森府』裡我所進行的計畫,逐條逐項都還符合我們原先的理想,跟著,就要你們表現一次了。」

  熊道元振奮的道:「如何做法,還請魁首指示,這些天來,我們光躲在『麻石坡』養瞟,閑得捉蟬子數數,心都發了慌,早等著上陣一試啦。」

  燕鐵衣笑笑,道:「你們不得輕舉妄動,務必聽令行事,要與我的行動密切配合方能臻至最大功效,時間上不會太久了,『千人堂』、『採花幫』或『力家教場』,總有一至兩個所在要你們去打發,就怕你們給我砸了鍋!」

  熊道元立即一付「泰山石敢當」的姿態:「稟告魁首,你老放一千一萬個心,不管魁首交待下來的是什麼差事,我們都會豁命去幹,保證有聲有色,乾脆俐落,不給魁首丟一點面子。」

  哼了哼,燕鐵衣道:「做過再誇口,別像鴨子——嘴就有半斤!」

  打了個哈哈,熊道元道:「魁首,我們全是你的老班底啦,我們這份能耐與把握,魁首還信不過?」

  燕鐵衣正色道:「道元,不可只迷信自己的力量而輕敵,要知道,對方也不是容易摘得下來的!」

  熊道元道:「有魁首的英明領導,那怕頑敵不潰?」

  燕鐵衣笑斥道:「你跟了我這麼些年,別的沒學到,反是練就一付油腔滑調……」

  朝林子那頭看了看,他又道:「最近這幾天,可能就會有所行動,不論我何時下令,你們總須記住一個原則——速戰速決,以雷霆之勢一舉擊潰敵人,斷不能讓他們有苟延殘喘的機會!」

  熊道元躬身道:「是,我回去之後即向三領主轉稟魁首諭示。」

  點點頭,燕鐵衣道:「一道過去吧,章大公子想已等得不耐煩了。」

  「天恩廟」的階側簷角之下,挑懸著一隻殘舊破欄的「引路燈籠」,昏黃朦朧的光線就宛似一聲聲叫人聽不到的蒼老嘆息,那等陰沉模糊,微弱的光圈隨風搖晃,更似幻出幽影幢幢,鬼氣森森了……

  人走到這兒,便覺得心頭壓窒著什麼,有一種毛骨悚然的驚栗感觸,沒看見什麼,卻宛如四周全有些隱隱的陰寒之氣逼了過來……

  那空缺了兩隻角的破落涼亭,便在廟門的斜對面。

  自暈黯的光度裡,可以看見亭內正有一個人在背著手來回蹀踱,並時時探首顧盼,模樣兒顯得十分焦灼不安……

  燕鐵衣睹狀之下,不由暗自失笑,他走在前面,熊道元跟在後頭,很快便走近了那座涼亭。

  夜裡聲靜,如之這個地段又特別偏僻,燕鐵衣與熊道元隔著亭子尚有丈許遠,脆落的步履聲已將亭子裡的那人引了出來。

  嗯,那不是章凡是誰?

  一眼認明了來人是燕鐵衣,章凡如獲至寶,他三步並做兩步的急迎上來,形態非常不耐不滿的開口便抱怨起來:「小郎,這是怎麼回子事嘛?大小姐到底來是不來了?我業已苦候了一個時辰還多啦,這個鬼地方,陰沉沉寒森森的,到處都帶著那麼一股子幽冷氣味,虧得真妹想得出,端端挑了這麼個所在……」

  燕鐵衣閑閑的道:「公子在這兒一定等得火大了?」

  章凡急躁的道:「這還用說?一個人單獨守著這座破亭窮等,四周又全是這麼荒涼黑暗,連個過路人也不見,越等越急,越急越等不著,倒像在和孤魂野鬼約會了,若是叫別人看見,可不以為我發了瘋才怪,唉,真是開玩笑……」

  微微一笑,燕鐵衣道:「不錯,公子爺,此地是很僻靜,除了可供男女幽會談情之用外,更可以做很多種其他的用途,在這裡辦事,往往都能隨心所欲,不愁被人發現……」

  章凡一顆心全飛向了駱真真身上,因而一時沒聽出燕鐵衣話中的弦外之音來,他暴躁的道:「少扯廢話了,我沒心情聽你的囉嗦——大小姐到底來不來了?怎麼現在還看不見影子?你卻跑來這裡幹什麼?莫非你家大小姐又有口信傳來?」

  搖搖頭,燕鐵衣道:「沒有,大小姐沒有口信傳來。」

  章凡急得連連跺腳,道:「那她到底來不來赴約的呀?我已經等了這久時間了!」

  燕鐵衣吃吃一笑,道:「公子爺,你這時的模樣,好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但是,卻更像一頭動了春情的公狗或是一隻吃不著天鵝肉直在蹦跳的癩蛤蟆!」

  呆了一呆,章凡頓時大怒:「混帳奴才,我剛給了你一點顏色看,你就渾然不知自己為何物了?別忘了你的身份,少仗持著幫了我一點小忙就得逾矩超格;你要再出言不遜,放些狗屁,我心火一上,照樣叫你苦頭吃夠,什麼東西!」

  燕鐵衣安詳的道:「公子爺,別叱呼啦,我指你是畜牲,還高抬了你,其實,你有些行為,卻未必比畜牲高明呢。」

  章凡雙目突瞪,頰肉抽緊,他咬牙切齒的道:「你想死呀?你頭腦不清楚了?你這敢對我如此放肆?狗奴才,今晚上你是吃了狼心豹膽還是喝了迷糊湯啦?滿口的胡說八道。」

  燕鐵衣搓搓手道:「先別生氣,公子爺,我有話要和你說個明白……」

  章凡咆哮道:「什麼話?你這——」

  擺擺手,燕鐵衣柔和的道:「公子爺,是誰叫你到這裡來的?」

  章凡大吼:「這還用問?不是你家大小姐叫你傳的口信?」

  燕鐵衣道:「傳話的人是我,不過,卻並非大小姐叫我傳的,是我自己自作主張傳的話,易言之,就是大小姐根本沒約你,所以她沒有來,約你的人,是我!」

  猛的一楞,章凡意識到其中必有不妙之處,他卻仍然憤怒的呢叫:「什麼?原來你在騙我?你在耍弄我或逗我?大膽奴才,你,你是不想活了?我今晚上非要結結實實打你個半死不可,混帳放肆的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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