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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驀然正面看清了燕鐵衣,姓史的藍袍人猛古丁一哆嗦,他像叫蛇咬了一口似的跳起來往後倒退,滿臉的鍋錢大麻子全泛了白!

  燕鐵衣站著不動,卻仍是那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呆了呆,李子奇愕然道:「史爺——你怎麼啦?」

  急促的喘息了一陣,藍袍人宛似見了鬼般直楞楞的望著燕鐵衣,表情充滿了驚奇與迷惑,他強自鎮定著自己,一邊喃喃看道:「不可能……不可能……天下竟會有如此面目酷肖的人?」

  李子奇不解的問:「史爺,你在說些什麼呀?」

  深深吸了口氣,這位史爺驚疑不定的道:「這……這小廝像一個人……」

  李子奇納悶的道:「像一個人?誰?」

  張了張嘴巴,這史爺卻又連連搖搖頭,他目光中的神色十分複雜,彷佛連他自己也搞不清自己是怎麼媽子事了;他想說出心中的疑惑來,卻又覺得匪夷所思,太不可能,他也知道,若是一旦弄錯了,這笑話鬧將出來,則他自己可就無地自容啦,但是,他的確覺得眼前這名小廝像一個他曾見過的人,像極了,幾乎沒有一點不同的地方,只是,那人高高在上,這人卻低低在下,若把那個人竟會變成這個人,除了長像之外,實在任那一點也配湊不起來………。

  李子奇又問:「史爺,你說,這小子像誰呀?」

  咽了口唾沫,這位史爺連連揉眼,強笑道:「約莫我看錯了……不過,真是像……」

  李子奇打了個哈哈,道:「大概這小子的長像和那一家,『童子院』的『准相公』相似吧?」

  咧咧嘴,這位史爺小心翼翼的問燕鐵衣:「呃,你,你叫什麼名字?」

  燕鐵衣必恭必敬的道:「小的性張,因為是排行小,所以叫小郎。」

  李子奇接口道:「不錯,我記起來了,他是叫小郎。」

  一側首,他又大喇喇的道:「這一位,是今天一大早才趕到的湘西好手『雙流掌』史炎旺史爺,他是咱們府宗誠意敦請來的貴客,你可得好生回答史爺的話,知道麼?」

  連連點頭,燕鐵衣道:「是,李爺。」

  又吞了口唾液,史炎旺竟無法控制自己那一股出自心底的悸慮,他呐呐的道:「呃,你真的叫小郎?」

  燕鐵衣先是扮出一付愕然之狀,繼而裝得十分迷惘:「回史爺的話,我不叫小郎,叫什麼呢?是我爹取的名字——」

  頓了頓,他又像穎悟了什麼的澀澀的道:「是不是——是不是史爺不喜歡小的這個名字?那就請史爺另賜小的一個名字吧,小的也覺得這兩個字叫起來太俗氣……」

  一側,李子奇也用迷惑的眼光望著史炎旺,不消說,他亦覺得這位「雙流掌」的問題未免問得有點荒唐。

  尷尬的乾笑一聲,史炎旺趕緊搖手:「不,不是,那是你的名字,受叫什麼叫什麼,與我無干……」

  燕鐵衣故意天真的道:「那,史爺,我還可以繼續叫小郎了!」

  史炎旺有些惱火的道:「你隨便叫什麼,問我作甚?」

  歡喜的笑了,燕鐵衣道:「這名字雖然俗氣,可是習慣了也就不覺得什麼了……」

  史炎旺注視著他,道:「小郎,你會武功吧?」

  搖搖頭,燕鐵衣笑道:「我不會,但是我很想學,史爺,李爺剛才說你老是湘西的好手,本事一定大得不得了,史爺,你老肯收我做徒弟嗎?我跟著你,就會學到很多很多的武功,我就不必再在這裡做下人了,我學了武功要和那些俠士一樣,行道江湖,扶危鋤惡,做一個好有名氣的大人物,人人見了我都敬佩我,讚美我,我要——。」

  「呸」了一聲,李子奇又好笑,又好氣的道:「你要變成瘋癲了,你要,簡直是癡人說夢,一派諢言,想練功夫,學本事,你不撤泡尿照照你的那付熊樣,配?」

  立即變得沮哀,燕鐵衣囁嚅著道:「我……以為……以為史爺問我會不會武功……是有心想教我……」

  史炎旺仔細打量著燕鐵衣,又追問了一句:「你真的不會武功?」

  燕鐵衣呐呐的道:「回史爺……我真的不會嘛……」

  李子奇有些啼笑皆非的道:「史爺,這小子只不過是府裡的一名雜役而已,連正式的僕役都還不夠格,而且看他那副土裡土氣的夾生像,也就只配涮個馬桶掃個地,那裡可能會武工呢?這未免有點有點不可思議吧!」

  史炎旺沉默了一會,緩緩的道:「當然,我也不相信,只不過,有幾樁事兒,都叫我好生不解……」

  李子奇茫然的道:「史爺有那些事覺得不解呢?」

  史炎旺回答李子奇的話,眼睛卻仍瞧著燕鐵衣:「子奇兄,我哥倆來這裡有多久啦?」

  李子奇不明白史炎旺問話的意思,納悶的道:「頓飯功夫該有了吧?」

  史炎旺點點頭,道:「我們到這裡來,只是溜溜腿,散散心,並未曾談太多的話,尤其在這柱香光景裡,差不多就極少交談,對不對?」

  李子奇楞楞的道:「不錯,可是?」

  史炎旺不等他說完又緊接著道:「而我們也都站在這個位置閑眺,未嘗遠離太近,是麼?」

  李子奇皺眉道:「史爺的意思是?」

  史炎旺道:「我的意思是,我們兩人就在這裡,且處於一種極其安靜的狀態中,有人在我們丈許遠近的範圍之內走過,我們竟不知道!」

  想了想,李子奇道:「也許我們當時正在各想心事,沒有注意……」

  搖搖頭,史炎旺道;「子奇兄,我輩習武之人,自來練就耳聰目明,這已成為一種本能上的習慣反應了,就好像一般人對冷熱的感受一樣,稍有異狀,立生警覺,那有一個毫不懂武功的人在如許近距中經過而我們又懵然不察的道理?」

  李子奇迷惘的道:「史爺是指這小子?」

  史炎旺道:「可不是,這什麼小郎,只是個不識武功的僕役,照說他行動之間一定步履沉重,拖泥帶水,老遠就該被我們察覺才是,但事實上我們卻半點也不知道他走了過來,若非我恰巧轉頭望向那邊,更隱約感到他極似某一個人,可能他來而又去,我們都會絲毫不覺,子奇兄,一個下人的身手豈能如此輕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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