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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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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霜白笑道: 「你誤會了,卓掌櫃,我要見林總鏢頭,因為另外有事須和他當面商談,不屬生意範圍,更無小看你的意思,還請掌櫃的明鑒。」 又拱拱手,桌儒才道: 「奸說好說,既然如此。我就去請總鏢頭出來與貴客相見!」 轉過頭去,他呼喝那小夥子道: 「榔頭,還不趕緊到裡面去請老總出來?就說有位姓任的客人有要事待與老總商議。」 小夥子答應一聲,朝屋後奔去,敢情後面尚有一進內室,大概是用來做臨時歇息休憩之所吧。 不片刻,小夥子業已回轉,跟在他身後的,赫然便是林翔那付魁壯的身影;多日不見,這位「擒龍手」仿佛蒼老了不少,滿面風霜外帶兩鬢的花白,眉宇之間隱現暗紫,氣色不怎麼開朗。 卓儒才迎上兩步,一指任霜白: 「老總,就是這位貴客要見你!」 林翔先發出一聲乾笑,抱起雙拳,及至驟與任霜白照面,不由驚驀地一僵,一僵之後,像遭毒蛇齒咬過似的猛跳起來,身形踉蹌之下,連著撞翻了兩張椅子! 任霜白的笑容親切自然,他端坐不動,從從容容的招呼著道: 「總鏢頭別來無恙?寸光荏苒,打上次相見迄今,又有好長—段光景了………」 林翔呼吸急促,雙目凸瞪如鈴,額上暴浮青筋,兩邊太陽穴也「突」「突」跳動不停,形狀不但顯得異常激動,尤其有日眥皆裂、悲憤填膺的沸騰! 卓儒才不禁愣了,他瞧瞧任霜白,又望望林翔,大惑不解的道: 「老總,呃,你這是怎麼啦?有什麼事不對勁?」 伸出手來,顫巍巍的指著任霜白,林翔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 「他他他……他姓任,他就是任霜白……」 卓儒才滿頭霧水的道: 「是呀,人家本來就說姓任嘛,老總,姓任又礙著哪—端啦?」 林翔大吼如雷,重重頓足: 「你個糊塗蛋,老卓,他就是上次劫了我們的鏢,傷了我們的人,令我們傾家蕩產、掃地出門,幾乎混不下去的那個任霜白啊!」 卓儒才驚得「噔」「噔」「噔」直往後退,差點把屋裡唯一的一張書桌碰到,他直起眼,張開嘴,像看到鬼一樣瞪著任霜白。 任霜白形態安祥,言詞懇切: 「總鏢頭且請稍安毋燥,我這趟來,決無惡意,雖非負荊請罪,卻有補疚報愧之心,專程謁訪,總鏢頭應知我乃一片虔誠!」 用力吸一口氣,使自己好歹先按捺下來,林翔卻仍不由自主的聲音抖顫: 「你害得我好苦好慘,只為了對姓屈的一句承諾,為了屈某偏激心態下瞎編的那個荒誕事由,就整得我窮途末路。落魄至今,你說,任霜白,你給我說,你還有什麼補疚報愧的餘地?我這一輩子,已被你糟塌淨了!」 任霜白低沉的道: 「做那件事,並非我的本意,明確的說,我壓根是反對的,但你知道我對屈寂有過承諾,發誓要替他完成心願。總鏢頭,屈寂和我之間的關係,相互都有條件,他不叫我白搭,我就不能言而無信,總之,這樁行為,一直是我的遺憾。」 雙手一攤,林翔長歎一聲: 「任霜白,你口口聲聲遺憾,說得輕鬆容易,可是我呢?家產賣光了,積蓄賠空了,聲譽、顏面、通通被拋進了臭水溝裡,眼下落得萎縮一角,強撐著這麼一個不見天日的破爛攤子混飯吃,要不是身後尚有拖累,我早不想活了,任霜白,人說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你倒狠,算是徹底整垮了我……」 任霜白道: 「總鏢頭,過去的事已經過去,多談無益,更無補於現況,讓我們回過頭來朝後看,說不定我能幫點小忙,就當我聊贖前愆吧。」 林翔頹然坐到一張板凳上,搔搔花白的頭髮,音調苦澀蒼涼: 「唉,朝後看?朝後看又能看到什麼?左不過一片灰暗,滿眼悽惶罷了,我算是完了,整個身家賠給失主還差了一大截,如今每月仍須照攤本利,除了留下有限的幾文錢以供家小夥計們活口之外,等於完全是為償債拼命,欠下的大筆銀子,何年何月才還得清,我連想都不敢去想!」 說到這裡,他又怒睜雙目,咬牙切齒的道: 「我的情形,屈寂老鬼大概全知道了吧?」 任霜白尷尬的道: 「可以想像得到……」 林翔悲憤亢然的道: 「這一來可稱他的心,如他的意了,他要我生死不得、永世難以翻身,你總算替他完成宿願,將『大隆鏢局』刨了底啦!」 任霜白心平氣和,侃侃而言: 「總鏢頭,我已說過,此次前來,一則是向你表達歉意,二則亦是想為了當時的行為略做補償,你的怨憤與指責,我很瞭解,並且甘於接受。在你方才這一頓宣洩之後,是否已覺得梢稍平靜了些?如果你能平靜到和我做理性的交談,就讓我們話歸正題。」 林翔不免怔仲,他呐呐的道: 「正題?什麼正題?」 任霜白笑了笑,道: 「我是說,我們淡談你的現況,可能我多少幫得上忙!」 林翔直視任霜白,大大搖頭道: 「任霜白,你的武功雖高,名氣雖大,但我知道你也是個窮人。哪來這麼多財力幫我?除非,你能把劫去的紅貨吐還給我。」 任霜白十分抱歉的道: 「我也想還給你,可是東西不在我手上,早就全數交給屈寂了,總鏢頭,東西不得不交給他,此人貪婪成性,錙銖必較,另外,見不到東西便不能證明我幫他辦過這件事,屈寂是個疑心病極重的獨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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