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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第十九章 石崗見仇

  草棚、孤燈,四野覆蓋著一片淒茫的白。

  任霜白沉默的啜飲著羊皮水囊內的清水,水很冰洌,入喉下嚥,可以感覺順著食道胃腸而下的那股沁涼,真個寒天飲水,點滴心頭。

  棚腳下鋪著一堆幹厚的麥秸,崔雲正神色萎頓的半倚半坐在麥秸上,他的軟麻穴已被解開,身上沒有任何束縛,但他並無絲毫逃走的意念,而十分顯然的是,任霜白也不在乎他起這種意念。

  在一陣長久的寂靜之後,崔雲忍不住嚅嚅開口:

  「呃,任霜白,你明天要把我怎麼樣?」

  拭去唇角的水漬,任霜白形容安祥:

  「你錯了,崔雲,我不想對你『怎麼樣』,你只是一隻『餌』,我僅僅利用你將你父親及敖長青引出來而已,他們才是我真正的目標。」

  崔雲瞪大眼睛道:

  「那,你又想對我爹與敖大伯怎麼樣?」

  任霜白道:

  「這就決不是一段愉快的過程了,崔雲,它大概和死亡有著牽連。」

  崔雲愣了片刻,吃力的道:

  「你是說……你是說你要殺害他們?」

  任霜白道:

  「可能如此,我並沒有什麼太多的選擇。」

  咬咬牙,崔雲道:

  「你可知道,我爹的武功一流,敖大伯更是技藝超凡?你單刀匹馬,獨自一人,未必能達到目地,何況我爹他們還另有幫手……」

  任霜白笑笑,道:

  「崔雲,對你父親與敖長青的底蘊,以及他們的來龍去脈,相信我比你瞭解的要多,他們有多少能耐,會出什麼花樣,我大概不致於推算得過於離譜,若沒有幾分把握,我怎會貿然行事?」

  崔雲悶聲道:

  「這次的行動,看來你已籌畫很久了?」

  任霜白微喟道:

  「十年了吧,的確夠得上長久。」

  怔了一會,崔雲道:

  「任霜白,你到底和我爹、敖大伯他們結有什麼仇怨?」

  略略考慮俄頓,任霜白道:

  「也罷,此時此地,亦應該向你說明白了;你父親夥同敖長青兩人,在十年之前殺害了我的師父,而且,他們使用的手段極其殘酷,幾乎是拿淩遲碎剜的方式將我師父分割了……」

  吸一口氣,崔雲呐呐的道:

  「不,你胡說……我爹不是這狠毒的人,敖大伯也不是……」

  任霜白平靜的道:

  「崔雲,一個人往往會有多種性格,有不同的表相,你所看到的,只是他們扮演的某項特定角色,那是一個父親、一個長輩的角色,離開這個身份,他們就變成一雙豺狼、一對獅虎了,弱肉強食,無所不用其極!」

  崔雲大力搖頭:

  「我不信,我不信……」

  任霜白道:

  「你當然不信,崔雲,二十餘年來,在你眼裡看到的,只是一位慈祥的父親,一位貌似童稚而和藹的尊長,背開你,他們窮兇惡極的本來面目便表露無餘了,他們的手是染滿血腥的手,他們的心是冰涼又硬如鐵石的心,甚至他們聚積的財富,亦堆砌在多少白骨冤魂之上!」

  半張開嘴,崔雲的臉色泛青:

  「任霜白,這純系惡意中傷……我爹的家財,是靠他與敖大伯辛苦積累的,這麼多年,他們流了多少血汗,冒了多少風險,才有今天的局面,你不能一手抹煞他們的克儉勤勞……」

  任霜白麵無表情的道:

  「殺人固須流血流汗,掠奪侵佔自免不了風險,他們的克儉是搜自對方的錙銖,勤勞是刮自他人的產業,崔雲,你不曾親眼目睹而已。」

  崔雲反駁道:

  「你就親眼得見?」

  任霜白點頭:

  「我親眼得見,趕明日正午,我與你父親和敖長青照面之際,你便會聽到這段真實又血腥的過往——典型的強取豪奪,小人物生存不易的悲哀……」

  崔雲吞一口口水,道:

  「那人,是你師父?」

  任霜白澀澀的道:

  「不幸的很,那人是我師父。」

  崔雲急促的道:

  「如此說來,你師父的死,你也是親眼看到了嗎?」

  任霜白道:

  「不錯,感受深刻,一景一幕,至今未敢稍忘。」

  垂下頭去好半晌,崔雲始低沉的道:

  「任霜白,這個結解不開麼?」

  任霜白笑得古怪:

  「告訴我,除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之外,尚有什麼其他法子化解?」

  崔雲鼓起勇氣道:

  「或許,給你—大筆錢……」

  任霜白笑得更古怪了:

  「錢是好東西,但在這個人間世上,也有些用錢解決不了的問題,譬如說,我們眼前所面臨的一樁便是;俗語已告訴了我們一個最最直截了當的解決方法一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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