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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淩成的大鍘刀閃泛著匹練似的冷芒,他扭曲著臉,牙齒深深陷入下唇,頭上的散發飛舞飄展,那模樣,活脫陰曹地府裡奔出來的厲鬼!

  河魔金易大汗淋漓,不停的左閃右躲,邊嘶聲呼叫:「淩老四,淩老四,你中了寒山重這王八蛋的反間計了……你別迷糊……淩老四,你聽我說啊……」

  大鍘刀呼轟飛旋,淩成一個勁的猛力砍劈向金易,任金易如何叫喊解釋,他就是悶著聲一字不答,但是,他眼中射出的仇恨與怨毒,卻似己成為有形的了。

  寒山重雙臂環胸,悠閒的站在一旁,冷冷的道:「金易,你這一著棋可就走差了,你想想,我姓寒的會以為你幫我宰了玄月四鷹這檔子事就肯網開一面放你逃生?我說呀,你也未免狠了一點,競為了獨自苟生而向自己同夥下手,唉,實在是狠了點……」

  河魔金易做夢也想不到情勢會有這種變化,他幾乎氣瘋了,在淩成的在鍘刀之下,他抖著嗓子厲吼:「寒山重……你……你真是……真是毒如蛇蠍……狠似凶鬼……你……你這打下阿鼻地獄的畜生……你……」

  呼的一聲,大鍘刀貼著金易的肋旁掠過,沒有劈著他,卻將他的衣角割掉了一塊,金易也有些暴怒了,他高聲叫道:「淩老四,你再如此不分皂白,姓金的也不留手了。」

  淩成突著眼珠,緊抿著嘴唇,額上青筋浮突,大鍘刀霍霍斬劈,依舊不鬆懈的猛攻著金易,那情景就似恨不能將他斬為肉醬才甘心。

  寒山重撇撇唇角,淡漠的道:「自古以來,就是上陣兄弟兵,金易,你廢了人家兄長,人家豈會在你三兩句恫嚇之下便休手息兵,真是笑話!」

  汗水淌在金易的臉上,他喘息著,吼道:「閉住你的鳥口,畜生……」

  霍霍的寒芒險些再次擦著他的頭皮飛過,暴退五步之下,那張風乾橘子皮似的面孔已全變了顏色!

  寒山重哧哧一笑,悠閒的道:「金易,先別找姓寒的生氣,自己的老命保住了再叫不遲……」

  迅速的閃移著,金易拋去一頭的汗珠,大叫道:「你到底停不停手?淩老四,你這呆鳥,你中了人家的計了!」

  淩成扭曲著臉。悍不畏死的急轉猛砍著,語聲一個字一個字自齒縫裡進了出來:「金易,有話,到陰曹地府去說,老大會聽你解釋。」

  河魔金易突然貼著地面倒射而出,狂風暴雨般的掌勢反劈向淩成,他還手了,口裡狠狠的叫:「淩老四,你這白癡!」

  大鍘刀舞起一片冷電,倏卷而上,掌影與寒芒相互絞合,白光纏著飄飛的掌影,掌影裡著縱橫的寒光,兩條人影不停不息的翻躍掠舞,暴叱與厲吼時起時落,昭,將要流血了一一在不用太久之後。

  借著這個機會,寒山重暗中迅速調運著自己體內那股窒滯之氣,但是,他表面上卻仍是一副悠遊自得之狀,絲毫也顯示不出來他現在正是運息順氣的重要關頭。

  眼前的情勢十分奇妙,被圍襲者站在一邊觀戰,圍襲者卻自相鬥殺起來,這種急轉直下的立場,只怕不是雙方在事先所可以預料的,不過,自占以來,在兵法一門上便有明訓: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寒山重眼皮子半睜,心裡卻分成兩邊,一邊注意鬥場情況的演變,─邊卻在惦念著他那位美嬌娘,他相信夢憶柔等人現在是安全的,因為,黑雲司馬長雄與無緣大師二人的一身功夫十分高強,再加上猛劄手下的雙六飛豹及一幹部眾,等閒的武林高手可以說絲毫奈何不得,便是再有什麼特殊的能人異士到來尋隙,憑這些人也可以應付得了,寒山重心裡這麼想,卻又覺得有些忐忑,雖然話是這麼說,但,為什麼應戰直到此刻,上面還一點消息都沒有呢?

  他眨眨眼,鬥場中驀地傳來一聲厲嗥,兩條激鬥中的人影剎時分開,玄月四鷹僅存的老四淩成,一隻核桃大的眼珠滴著血掛在眼眶之外,眼球是紅糊糊的一團,尚有一根蠕動的肉筋連在上面,搖搖晃晃的,襯著他披散的頭髮,慘白扭曲的面容,形狀實在淒怖!

  河魔金易的左臂被劃開一條半尺長的血槽,皮肉翻卷著,半邊身上都染成了朱赤色,痛得他連嘴巴都歪了!

  踉蹌不穩的退了兩步,淩成緊握著大鍘刀,左手指著金易,抖索的道:「你……你……好……金易……你真算得上……算得上是好朋友……」

  河魔金易眼光一瞪,大步向前逼進,陰沉的道:「這種後果,淩老四,完全要你一人承擔,給你解釋你不聽不睬,如今,你就跟著你那三個老鬼哥哥一起到陰間打官司去吧。」

  淩成全身抽搐了一下,喃喃的道:「死鬼哥哥?是的,都死了……一起去吧,但我們不會打官司……我們是好兄弟……親手足……」

  他抖索著,驀地瘋了一樣向金易沖來,大鍘刀舞起繽繽紛紛,點點片片的光朵,像星辰飛旋,像雲彩飄蕩,晤,更像龍鱗閃耀!

  河魔金易面孔上露出一股殘忍而狠辣的神色,他候而偏身,雙掌猛揚,刺耳的掌力擊打在肉體上的沉悶之聲響起,淩成在地下連連旋著圈子,鮮血一大口一大口的噴出,終於像一塊腐肉那樣重重的摔倒塵埃。

  望著淩成已經斷了氣的屍體,金易呆呆的站著不動,額上汗水一條條的順頰淌落,看得出他的身軀正在簌簌而抖。

  緩緩地,寒山重撇撇嘴唇,他體內那一股逆回之氣已經順調,於是,他上前一步,清雅的道:「金大哥,這一下了了你的願也,是不?」

  金易候然轉身,陰毒的道:「寒山重,武林中盛傳你武功精絕,機智超人,其實,這些並不是你真正的長處,你最擅長的,還是你那借刀殺人挑撥離間的卑鄙手段!」

  寒山重聳聳肩,哧哧笑道:「姓寒的早說過,兵不厭詐,朋友,事情總算已經過去,現在,真正該結算一下我們之間的舊賬了,當然,此際,只有你,昭,和我。」

  河魔金易怒極的盯視著寒山重,汗,卻淌得更急了,他左臂的傷口痙攣著,痛得像火在燒,他十分明白自己的功力,在他最正常的時候都不是寒山重的對手,如今,只怕更難得與之抗衡了。

  艱辛的吞了口唾液,他舔舔嘴唇,腦子裡儘量在思維著脫身之計,但越是急越是想不出法子,空自緊張得兩眼翻白,氣喘吁吁。

  寒山重露出雪白的牙齒一笑,慢慢往前移動著,河魔金易似見了鬼一樣朝後退讓,現在,他最後的力量只能維持著自己不至使牙床打顫。

  「聞到血腥的氣息了麼?喂,冥冥中可看見黑色的死亡之紗在飄蕩?」

  寒山重冷森森的道著,兩隻眼睛像閃泛著電芒。

  河魔金易艱辛的往後倒退,不敢稍懈的盯注寒山重,他已實在沒有膽量再和他面前這位死神般的對手較鬥,逐漸的,他覺得往身前逼進的寒山重仿佛越來越高大,越來越粗壯,那麼不可仰視,那麼雄深挺聳,像一座山,像一座擎天巨人似的,千丈壁、萬丈崖似的山!

  「等著你了……」

  寒山重目光裡有一股特異的光彩,他低沉的道:「玄月四鷹在等著你,金易,到另─個黑暗的世界裡去」

  河魔金易的眼光有些迷蒙,腦袋也暈沉沉的,寒山重的語聲像鬼魂的詛咒進入他的耳膜,他激靈靈的一顫,嘴巴翕動了一下,斜刺裡,一片冷銳的風聲已挾著焙目的銀芒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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