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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二十、寶砌珠堆懼隨流水

  自紅珊瑚欄杆的間隔中緩緩進去,寒山重走一步停一停,仔仔細細的向前後左右查視著,猛劄緊跟在他身後,目光依依不捨的在滿廳的珍寶上留意巡迴。

  走到那半圓形的橫門之側了,寒山重凝注了片刻,低沉的道:「這黑色石閘也是自裡面堵死了的,除了硬進,沒有其他方法。」

  猛劄輕輕扯了扯寒山重衣角,寒山重詫異的回頭,劄面孔漲得紫紅的,他吶吶的道:「寒兄,我看,外面的這些金銀珠寶已經夠了,似乎,我們似乎不用再冒險進到最裡面,光是分分眼前的寶物,我們也足可十輩子用不完………」

  寒山重冷冷的一笑,道:「當然,但這些財寶如廣散天下,濟天下之貧苦,只怕那些苦人兒分不上一點點,我們在享用十輩子的時候.該想想也有些人連一餐飯也沒得吃。」

  猛劄臉孔又一紅,他囁嚅的道:「但,但這是我們用生命的危險換來的………」

  寒山重轉過面孔,淡淡的道:「越是如此,才越顯得這件事的意義深刻,猛劄,我是指我應分得的一半而言,並非指你,你,仍可獨享你的那一半。」

  猛劄沉默著沒有答腔,寒山重環顧這冷寂的大廳,緩緩的道:「不要心中不快,猛劄,我說的是實話,而且,我們還需要設法將這些財寶搬運出去,假如尋不著另外的秘道,像我們進來時用的那種方式搬移,恐怕運不出多少,再說,與生命開的玩笑也就太大了。」

  聽了寒山重的話,猛劄才想到了搬運的問題,他急切的道:「那,那怎麼辦呢?」

  寒山重搖搖頭:「現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們先毀此石閘進去再說。」

  猛禮正待說話,寒山重腳步一旋,已抖掌劈在那烏黑泛亮的石閘上。那麼沉重的石閘競「咯咯」的震晃了兩下,大蓬的石屑分濺開去!

  搖搖頭,猛劄咋著舌道:「寒兄,我有些懷疑你是不是血肉之身了。」

  寒山重將一口元陽真力完全貫注在兩臂,他雙眼平視,目光閃爍著奇異的神采,左右兩掌輪翻揮劈,呼嘯的勁風在大廳裡激蕩,石屑紛飛,粉糜飄散,「轟」「轟」的巨響震動不息,那方黑色石閘,瞬息間已被劈削開一片裂痕一一隱隱的裂痕。

  猛劄待寒山重略做喘息的時候,他跟著接上,奮起力量震擊石閘,和早先一樣,也是十幾掌後,便齜牙咧嘴的痛得雙手直搖。

  寒山重哧哧一笑,身形霍的半蹲,右手緩緩推出,像是推拒著無形的萬斤之力,他臉上的肌肉緊緊繃起,汗水沿著眉角流淌,慢慢地,他的手掌離著石閘越來越近了,那沉重的黑色石閘,競發起一陣「吱咯」「吱咯」的顫動聲,仿佛被一位看不見的大力之神在奮力推撐著一樣!

  兩眼大睜著,猛劄張大了嘴巴,不由自主的也跟著在心裡用力,驀然─

  寒山重暴叱一聲,如焦雷驟響,他的左掌已像來自在八九之外的飛錘,那麼狂猛威重的砸到石閘上!

  寬厚的石閘起了一陣刺耳的震動聲,寒山重開聲吐氣,緊跟著又閃電雷殛般的一十六掌,汗水濺飛裡,他再度開聲吐氣,再接上更猛的二十三掌,石閘搖晃著,呻吟著,寒山重的掌緣指骨鮮血涔涔,那麼刺目的印在烏黑的石閘上。猛劄心裡像被一隻無的手抓著,他張口結舌的叫:「停!快停下來,你瘋了,寒兄,你……你瘋了……」

  寒山重一甩頭,汗水被灑了一地,他旱雷似的狂吼一聲,整張面孔赤紅如火,兩隻手掌交互翻絞,又候而分開,在劃過兩道短促的半弧之後,霹雷般轟震在已不穩的石閘之上,「嘩啦啦」的塌坍聲似是大地碎裂,整個沉重的石閘在剎那間破散支離,於碎石飛射中完全倒塌下來!

  沒有絲毫停滯,寒山重低促的道:「跟我來!」

  「來」字尚在他舌尖滾動,他的身形已淬然射入碎裂的拱門之內。

  猛劄顧不得閃擋紛飛的石屑,雙臂遮頭,迅速跟在寒山重身後躍入……躍入一個與世隔絕的陵墓幽境裡。

  靜靜地,寒山重寂然站著未動,眼前,是一付活生生的遠古帝宮圖,他站著的地方,是一條寬潔光亮的長廊。

  長廊共有四道,將這座寢宮圍成了一個長方形,廊柱上,浮雕滿了各色各樣的古怪圖案,有蛇首人身的婦女,有帶翼生角的飛蛇,有淩空撲落的金鷹,也有站在雲霧裡撕殺的武士,廊柱是白玉做的,壁頂排著密密麻麻的明珠,密度之大,就等於完全是用這些明珠鑲嵌成這四條長廊的壁頂。

  三四層由宮頂重懸的紗幔,隱隱約約的擋遮在長廊的周遭,三個衣飾華麗的侍女正端著三面碩大的金盤站在紗幔之旁,每個金盤裡,都放置著三顆腦袋大小,呈五角星形的水紅寶石,這九顆寶石,每一顆都閃彌著濛濛的紅光,晶亮剔透,看去像九顆真正自夜空中殞落的星辰。

  有一個三角形的,完全用玉綴的金銀圖紋的小水池,當然,現在池水已幹,卻仍有五個幾乎全裸的侍女站在池中或冰浴作戲水狀,然而,沾擱在她們發間身上的,不是水,是一顆顆的明鑽,是一塊塊的翠玉!

  地面是細緻光滑的白玉,鋪著猩紅鑲銀邊的毛氈,一個侍女俯臥在地下,正用手逗弄著兩頭豹子,兩頭純金所制,鑽為目、玉做成的豹子。

  四個長髮披肩的南裝巫土並排盤坐在一起,他們手中所執的鼓鈴是純金的,身上披戴的珠環是純金的,頭上插的鳥羽也是純金的,八隻眼睛木然瞪著一條注向三角水池的玉溝,當然玉溝中沒有流水,是金塊、銀塊,攙合著弱翠瑪瑙的奇珍。

  一張寬大的,由十六種顏色不同的玉石雕樓成的十六條帶角飛蛇的扶椅上,平穩的擺放著一個長方形的純金棺停,棺樟上,鑲滿了組成各種圖紋的寶石明鑽,閃耀流燦,奔目炫神!

  四個侍女半跪在棺停之側,俯首垂目,似是極為悲傷,她們的手指上塗著很亮的油脂,指甲留得很尖,很長,四個人的頭上各頂著一方軟墊,軟墊上,每張都整齊的排列著五枚鴨蛋大小的閃閃鑽石,這每粒碩大的鑽石中,都天然嵌著一顆朱紅的心形物體,那是天然生長在裡面的,只要一顆已是曠世難求,而這老南王,竟然卻擁有二十餘顆之多,而且,又伴著他永遠沉寂在這裡。

  站在猩紅毛氈的另一面,五個妝扮得特別華麗,留著長長辮子的侍女正在做歌舞之態,看她們的眼珠如玻璃似的黯淡木訥,卻個個微張小口,伸臂鉤腿,似是片刻之前她們猶在快樂的歌舞,但事實擺在面前,她們擺著這個木然不動的姿態,已經有好多、好多年了。

  自屋頂垂掛的紗幅顏色是半灰不白的,但在頂層,慢紗的色彩卻是粉紅,看得出來,在初掛上的時候,一定非常鮮豔而有浪漫情調,時光不僅是不饒人的啊,它在任何地方,對任何物體都是一樣的,轉變一切原來的形態,或在外表,或是內涵的。

  寒山重閉閉眼睛,回頭看看猛劄,猛劄已整個呆在那裡,兩眼中似噴著火,那種手足無措,興奮狂喜,充滿了貪婪及物欲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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