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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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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 在滾蕩浩滔的懸空水簾外,那條黑色身影逆著水簾突然飛升……照他方才墮落的趨勢來看,這種反常的飛升,幾乎是令人難以想像的! 黑色的身影仿佛貼著那巨大的飛瀑揉升,在升起約七丈左右,整個身子宛如在空中打了一個橫轉,僅僅只是一個橫轉,像霧裡飄忽的幽靈,那麼輕輕悄悄的,那麼伶伶利利的,在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後,已經落回了崖岸之上。 水流聲依舊滾動著,聲音大得驚人,多少雙眼睛全愣愣的瞪著那在一塊灰石頂上的司馬長雄,緩緩地,他已行向了這邊。 無緣大師儘量裝得平靜,但是,寒山重卻清楚的聽到了他籲出長長的一口氣,夢憶柔緊握在寒山重手腕上的五指鬆開了,朝著他怯生生的,卻了悟的一笑。 紅獅猛劄用力搖搖頭,再向行進的司馬長雄看了看,喃喃地,幾乎細得不能聽到的道:「老天……他竟然能回來……活著回來……」 寒山重望向司馬長雄,這位浩穆院的右衛,全身長衫已經濕得透透,髻發散亂,面孔流露著極度的疲憊和困倦,他一把抹去臉上的水漬,向迎來的寒山重躬身為禮:「院主,長雄已遵令返回。」 「你幾乎是拖著兩條腿回來的,是麼?」 司馬長雄蒼白的一笑,啞著嗓子道:「院主,那條瀑布之外,有一種極大的怪異力量,像是空氣在旋回絞折,十分紊亂錯雜,長雄險些提不住丹田之氣…… 寒山重並不感到如何意外。他低沉而有力的道:「是否有如在狂濤駭浪之中,浮沉轉動幾乎身不由主的沉重感覺?」 司馬長雄吃力的點點頭,道:「不錯,差一點就被那股力道扯落在水流遊渦裡去 面色陰沉了一下,寒山重冷峻的道:「長雄,我早就覺得這股重掛的水簾有些邪,所以不令你冒險穿人,但是,你卻仍然不想要命的往水簾裡試探了好幾遍,假如有了個萬一,長雄,我寒山重如何回去向浩穆院的兄弟解釋?」 司馬長雄慢慢的垂下頭去,身軀在不停的,難以察覺的抖索,以他如此精湛的功力,此刻,嘴也被凍得有些烏紫了。 寒山重雙手反轉,將自己暖厚的虎皮披風取下,圈罩到司馬長雄身上,短促的道:「坐下,運氣驅寒。」 司馬長雄規規矩矩的盤膝坐到地上,眼簾微因,默默運轉起丹田的一點熱力來,寒山重愛惜的望著,半晌,朝著無緣大師道:「方才在下若有言行唐突之處,尚請大師恕過才是。」 無緣大師急忙合十道:「施主聰慧穎悟,心機卓越,老僧卻是太過浮躁,倒要請施主勿以為件……」 寒山重露齒一笑,道:「言重了,大師。」 望向猛劄,寒山重大聲道:「現在,猛劄,又輪到貴方冒這一險了。」 紅獅猛劄那張面孔漲得有如豬肝,幾乎和他大紅的衣衫成了一個顏色,他十分窘迫的囁嚅了兩句,目光悄悄瞥了瞥仍然站在岸邊,呆若木雞般的那個準備好的犧牲者一眼…… 寒山重冷冷的道:「猛劄,假如我是你,我不會再叫你的這些手下前去送死,猛劄,你心裡明白他們不會有辦法躍進水簾,甚至連接近都不行!」 猛劄雙眼一瞪,有些惱羞成怒的道:「那麼叫誰去?你說!」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該你自己去試一試了。」 猛劄嘴巴大大的張了一下,又驚又怒的退後一步,目光狠狠的盯著寒山重,太陽穴上的青筋在突突的跳,那模樣,昭,多少有點像一頭怒獅發威前的樣子了。 寒山重毫不在意的舔舔唇,冷冷的道:「你怕了,呢?」 憤恨的猶豫著,猛劄不甘心就此認輸,當然他明白……否則他就不會猶豫,他明白,不認輸就只有認命: 毒辣的又跟上一句,寒山重冷森的道:「猛劄,大爺陪你走上一遭,咱們一起下去!」 圍峙在猛劄身後的「雙六飛豹」,大約都粗通漢語,他們不自覺的將目光投注在他們的宗主身上,這十二道目光,在猛劄說來,就像十二隻冷箭,那麼冷冰,那麼尖銳,那麼令人寒顫。 寒山重的唇角,浮上一抹深刻而明顯的諷笑,即使在迷蒙的水霧裡,這抹刺人人心的諷笑也是如此突透,突透得宛似成了形。 周遭的空氣,仿佛剎時凝住了,寒山重淡淡的「哼」了一聲,轉過身去,當他剛剛將身子轉了一半…… 猛劄驀地大吼一聲,形似半瘋狂般的大吼道:「混蛋東西,漢狗,我紅獅陪你去,陪你去!」 寒山重豁然笑了:「好小子,這才像個男人!」 站在猛劄身後的雙六飛豹,這時忽然圍到猛劄身邊,興奮的振臂高呼,跟在後面的那人,在愣了一陣之後,也不知所以的隨著呼叫起來。 猛劄此刻的心中滋味,實在百感交集,他面色一變,瘋狗似的回身向雙六飛豹沒頭沒腦的打去,嗓子幾乎走了音的桀桀格格的吼叫著,邊疆一代大豪的風度,現在是一丁點也沒有了。 寒山重雙臂環抱胸前,似笑非笑的道:「猛劄,你的手下為你歡呼打氣,為什麼你還如此對待他們?」 像一陣風樣沖到寒山重身邊,猛劄眼珠上佈滿的紅絲清晰可見,他呼嚕嚕的叫著:「漢狗,你……你你不要這樣陰毒險惡,你真比『沙婆紅』底的獨目黑龍還要兇殘,走,我們現在就去,現在:」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別色厲內茬,猛劄,生死原有定數。」 猛劄氣怒得幾乎一下子閉過氣了,他套在腕上的金環輕微的叮噹震擊著,不用看,寒山重知道這位邊疆大豪在抖索,是氣得如此,當然,也可能是怕得如此。 回過頭,寒山重朝無緣大師微微抱拳,道:「大師,為了大師宏願,為了廣濟天下貧苦,寒山重就走上一遭。」 無緣大師深陷在眼眶內的眼珠上,忽然浮起一層淚光,他踏前一步,緊緊握住寒山重的雙手,深深注視著眼前這張俊俏而略帶憔悴的面孔,而這張面孔上,正有著無可比擬的,震人心弦的堅毅與倔傲! 寒山重默默一笑,回首望望狂流滾滾的千回江,循著江水,他的目光定在天瀑奔垂似的雙峰間掛下的水簾上,仿佛在數著那些隨水簾飛濺的水珠子,他低沉的道:「大師,有點壯士一去不復還的味道,是麼?」 無緣大師竟有些哽咽了,喉頭發顫:「寒施主,老僧……老僧想,這件事,這件事不為也罷,吾等已盡了力量,佛祖有知,也當體諒吾等之能無可比天之威……」 寒山重抿唇一笑,道:「不,大師,浩穆一鼎可以與天抗衡!」 輕輕地,一隻手顫抖,那麼柔軟而堅韌的環到了寒山重的腰上…… 知道那是誰,寒山重握住了那只冰冷而滑膩的小手,平靜的道:「小柔,別怕,便當我暫時去會一位朋友……」 夢憶柔不顧周遭那麼多人,那麼多雙眼睛,她緊緊的偎到寒山重懷中,仰起那張美麗的面龐,那張面龐被水霧幻映得迷迷濛濛,上面有濕痕,分不出是水是淚,但是淒豔得伯人。 心弦大大的顫抖了一下,寒山重覺得在這剎那競起了一股畏怯的意念,他感到一陣寒栗似玄冰一樣通過一身,對這般陌生的畏怯,寒山重自己也覺得驚異與震駭,他用力甩甩頭,故意哧哧笑道:「小柔,乖,我去去就來……」 夢憶柔仍舊沒有說話,但是,這次寒山重看得清楚,有如珍珠也似的淚水,已自她的目眶中成串墜滴,亮晶晶的,卻含了無限酸辛。 寒山重也覺得鼻尖有點酸澀,他一橫心,稍稍用力推了推懷中的人,夢憶柔卻靠得更緊了,語聲攙著泣聲:「山重……你說過和我永不分離,你說過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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