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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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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重豁然大笑:「猛劄,先問問你方才那句話裡的意思吧。」 司馬長雄哼了哼。冷冷的道:「若想到時挾夢姑娘為人質,卻是最不智的一種舉止。」 紅獅猛劄漲紅著臉,帶著些被人看穿心底秘密後的尷尬,囁嚅著道:「不要瞎猜……紅獅豈會做這種不光明的事……」 寒山重淡淡的道:「有則改之,無麼,無則勉之。」 無緣大師呵呵笑了起來,枯瘦的面孔皺紋重疊,那生命與時光的軌跡是如此深刻而明顯,呢,快樂已經離開他很長久,很長久的一段日子了。 千回江的上游,九曲十三折。 江水是碧綠的,流過江面,在礁石間衝激,自斷岩上重瀉,濺起銀白色的浪花,蕩起珠玉似的水滴。江水中有著強烈的漩渦,衝力洶湧,嘩嘩的,號陶著,像永遠不會停息.似千萬個妖魔在嗥叫。 這條江,流勢彎曲折回,寬窄約有半裡,江的兩岸。佈滿了形形色色的怪石,有灰黑的.有黃綠的。有紫烏的,這些怪石的形態嵯峨詭異,各自不同。像遠古以來的冤死者僵硬了的化石,看去有一種砭骨涼心的陰沉與恐怖,假如只有一個人來到此地,這人第一個念頭就是如何離開得快此 現在,正是白日,太陽掛得老高。 騎在馬上,寒山重看看眼前的情景,也不由自心裡打了個疙瘩,他籲了口氣,緩緩的道:「猛劄,這裡就是九曲十三折?」 紅獅猛劄得意的笑了笑,道:「正是,氣勢雄偉吧?」 寒山重「噴」了兩聲,道:「我只是奇怪。」 猛劄愣了一下,問道:「奇怪什麼?」 寒山重笑笑,道:「奇怪閣下你的興致不小,這種窮山惡水,鬼氣陰森之處,閣下你卻連來十多遍而熱情不減,喂,其實這也難怪,人一被財寶蒙了心,別的也就顧不得了,是不?」 猛劄氣得大嘴一咧,吼道:「老漢,你少尋紅獅的開心!」 無緣大師在一旁岔言道:「寒施主,便請展示軸內所藏之圖。」 寒山重一撇唇,道:「在這裡?」 猛劄吼道:「不在這裡,莫非要到江心去看?」 司馬長雄神色一冷,道:「猛劄,你已經威風得過份了。」 寒山重擺擺手,自懷中取出那灰布券,慢慢攤開,裡面,現出一管青瑩潤致,長短粗細恰似一個幼童手臂般的玉軸來。 猛劄一雙三角眼瞪得老大,臉孔上的肌肉在輕微的抖動,他喃喃的不知嘴裡在咕嚕著什麼,目光直楞楞的纏著青玉軸不舍。 寒山重淡雅的一笑,丟棄了灰布,平靜的道:「猛劄,你嘴巴裡在念些什麼詞兒?」 無緣大師雙眼望著洶湧的江水,輕輕的道:「猛劄大當家剛才有些感歎,他說,南疆的東西終於還是回到了南疆。」 寒山重沖著猛劄一笑,雙手用力一旋,已將青玉軸的筒蓋旋開,這時,各人屏寂如息,連口大氣也不敢稍透。 緩緩的,寒山重由筒內抽出一卷黃絹,不,在當初繪就這副絹圖時,這絹,一定是純白的,現在卻己變成漬黃了。 他小心的將這付黃絹攤開,黃絹上,赫然繪著一幅精工細筆的,活生生的九曲十三折圖樣,真實細膩的程度,就像是將九曲十三折這地方縮小了千萬倍移到了書上一樣。 無緣大師歎了一聲,道:「真是丹青妙手,功夫深湛。」 猛劄伸出手指,指著畫上道:「你們看,現在我們的位置正在這裡,我們前面百步之處,不和圖上一樣,正有三塊巨大的臥牛形岩石座麼?」 寒山重點點頭,低沉的道:「大自然的景物,果然代表著雄偉與永恆,百年前後,人世間早已滄海桑田,物換星移,全非昔日模樣了,這裡,卻仍舊與百年之前無異,江水還是一樣的澎湃,礁石亦照樣嵯峨,這江水,哦!似永遠也流不盡了……」 猛劄望著寒山重,半晌.道:「你好象很有點詩意,老漢。」 寒山重哧哧一笑,詳細的索閱起絹上的圖畫來,他每看到一處比較顯目的地方.就抬起眼睛向實地對照一下,慢慢的,一寸寸的尋找,自然,紅獅猛劄目光也不會閑著。 循著圖畫往上找,仔仔細細的,哦,畫上,在這江水的盡頭,繪著一座有兩個駝峰的大山,江水,從那兩個駝峰之間漫懸而下,浩浩蕩蕩。 寒山重指著這裡,道:「猛劄,你來過這源頭之地麼?」 猛劄點點頭,道:「去過,那裡水勢洶湧,像自天來,聲音大得似雷鳴。水流衝激如萬馬奔騰,水霧彌漫,靠近百尺之內,簡直就像置身在濃霧寒冰裡一樣,不但看不見四周景物,身上馬上就濕透了……」 寒山重抬頭望望陽光,道:「今天陽光和麗,或者稍為好受一點。」 猛劄的面紮上,有一絲極不易察覺的驚悸。他猶豫了良久,低低的道:「那地方.昭,那地方實在有點嚇人,寶物,寶物該不會藏在那裡吧?」 寒山重指著圖上自雙駝峰間流下的江水,淡淡的道:「在這自駝峰垂流的江水裡,畫著一個小小的紅色石停。你看見了?」 猛劄仔細的瞧了一陣,有點駭然道:「那是我們南疆之王歸天后用的石棺!」 寒山重露齒一笑道:「圖上再沒有任何特殊的標誌,因此。我想,大當家的。正如你所不願意的那樣,寶物剛巧藏在這垂懸江水之後。」 無緣大師沉默了片刻,道:「假如這是瀑布,這瀑布卻太大了。」 寒山重籲了口氣,又道:「這紅色石棺的頂端朝裡.可能即是暗示尋寶之人應該穿越那股雙駝峰間流下的水簾進入裡面,猛劄那裡面可看見有任何可以接腳的地方?」 猛劄神色黯淡,搖搖頭道:「只見水流如決堤,滾滾蕩蕩,聲音震耳欲襲、水寒逼人,根本連靠近都困難,哪裡還談得上穿越過去?」 沉吟了一下,寒山重慢慢的道:「假如我們硬行躍掠……」 猛劄嗤了一聲,道:「那自雙駝峰間垂掛下來的流水。像千軍萬馬,力量巨大得足可將一座山撕成兩半,區區一個人,那點可憐的斤兩,怕連水流都沾不上就被沖到那滾漩的江水裡去了 寒山重面色一沉,道:「猛劄,不要用你的觀點與你身上那幾手莊稼把式來評測別人,你怎麼知道你自己不行我們也就跟著不行?現在。我問你,假如我們有一個人已經硬行穿過垂掛的水簾,水簾之後,你想會有什麼?」 猛劄揉揉臉上的肌肉,冷冷的道:「死亡。」 寒山重冷然一笑,道:「猛劄,你千辛萬苦來到此處,該不僅是為了求取這兩個字吧?」 猛劄呆了一下,惶惱的道:「老漢,我想,那白玉宮可能不是建在這裡也不一定,或者是一處流水平和的斷岩之下,容易給人進去的,否則,在那江水發源之處,他們怎麼建得起來,建起來又怎麼進去?」 寒山重學著他方才的樣子,冷冷的嗤了一聲:「當初建築這白玉之宮時,猛劄,水流之勢必不會如此之兇猛,而且,大爺判測,可能另有秘路相通也不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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